【文 / 慕子 圖 / 孟昭鴻】
作為北方畫派代表人物之一，金協中先生的工筆人物真實自然，布景仔細考究，他的《彩繪全本三國演義》集中體現了這些特點。除了上述創作特色，這部工筆重彩作品還具有其他引人入勝之處。
北京三希堂藏書出品《彩繪全本三國演義》（漢英對照）
北京三希堂藏書出品《彩繪全本三國演義》（漢英對照）
《三國演義》原著以描寫戰爭為主，金協中的這部作品也很重視戰斗場面。具體來說，《彩繪全本三國演義》中的戰斗分為水、火、陸三大部分。全書240 幅，水戰場面有30 多處，火戰場面有20 多處， 陸戰場面有60 多處，剩下的是其他非戰斗場面。
北京三希堂藏書出品《彩繪全本三國演義》（漢英對照）
北京三希堂藏書出品《彩繪全本三國演義》（漢英對照）
火戰場面的描繪，金協中先生不拘一格，比如《劫烏巢孟德燒糧》（如下圖）主要講的是袁紹攻打曹操，曹操軍中無糧，謀士許攸向袁紹獻計攻取許都，袁紹卻不予采納，許攸一氣之下投奔曹操，勸說曹操火燒袁紹糧草囤積地點烏巢。畫面中， 陡峭的山崖占了近一半，中間留出一道縫隙，曹操騎白馬立在那里，代表千軍萬馬。點火的就畫了三個人，但火并沒畫得很大，與糧草一起只占了畫面約六分之一，火勢的慘烈程度留給讀者想象。
《劫烏巢孟德燒糧》
相比之下，《博望坡軍師初用兵》（如下圖）里的火就猛烈多了。這段故事主要講劉備與曹操部下夏侯惇交戰，諸葛亮用計誘敵深入，在一片蘆葦地放火燒了曹軍。畫面左側山勢險峻，遠處山山相連，曹軍正走入狹窄的林間山道，前面又是大片蘆葦地，這時劉備的兵士突然放火，曹軍頓時被燒。大火加上濃煙占據畫面一半位置，畫中五個兵將全都身上帶火，增加了大火的劇烈程度。
《博望坡軍師初用兵》
《燒藤甲七擒孟獲》（如下圖）說的是諸葛亮指揮蜀軍與孟獲交戰，孟獲六次被擒，又都被諸葛亮放回。孟獲不甘失敗，請烏戈國藤甲兵破蜀軍，諸葛亮用計將藤甲兵誘進盤蛇谷中放火燒之，孟獲第七次遭擒。這次，孟獲徹底心服，引大兵回成都。原著里寫的是“三萬藤甲軍，燒得互相擁抱，死于盤蛇谷中”，火勢很猛，戰斗十分慘烈。金協中刻畫的火勢占據大半個畫面，藤甲軍畫出了三四個，只有一個能看得清楚， 另幾個全被黑煙圍裹。這樣處理是表示火大煙猛，更主要的是借助濃煙掩蓋了士兵被燒的慘狀。遠處的諸葛亮見狀十分不忍，垂淚而嘆曰：“吾雖有功于社稷，必損壽矣！”遠景中的諸葛亮，其臉部雖然看不太清，但高舉的雙臂代表了他后悔的心緒。
《燒藤甲七擒孟獲》
水戰的表現是豐富多彩的，比如《戰長江孫氏報仇》（如下圖）是講孫權與黃祖在長江上的戰斗，整幅畫簡單明了， 除了戰船就是水，別無他物。原著中孫權是駕百只小船進攻黃祖的大戰船，所以畫面左下方小船上的士兵只是持盾牌舉長刀，或者張弓搭箭；右上角是一艘船頭帶雕刻的大船，船上有人擂戰鼓，有人掌軍旗， 很有實力。江水波浪翻滾，船頭處濺起浪花，這樣處理江水， 就把兩軍大戰在即的氣氛烘托了出來。
《戰長江孫氏報仇》
與之相反，《闞澤密獻詐降書》（如下圖）也是水上畫，描繪的是赤壁之戰一觸即發，東吳老臣黃蓋為破曹軍行苦肉計，讓好友闞澤扮漁翁前去曹操水軍送詐降書。畫面遠景，曹軍戰船林立，桅桿高聳入云，顯得岸邊的山都渺小了，大有氣吞東吳之勢。近景則是樹下一只小漁船，漁翁頭戴斗笠安然而坐， 一副“獨釣寒江雪”的悠閑之態。中景江水泛泛，雖有波紋但起伏不大，表面一片平靜， 但畫面左上方霧氣茫茫，預示著一場慘烈的大戰將要來臨。
《闞澤密獻詐降書》
《孫權遺書退老瞞》一幅， 描繪的是曹操為報赤壁之仇， 率領軍隊與孫權交戰，兩軍陷入僵持狀，孫權派兵前來送了一封信給曹操，勸他退兵。恰巧曹操剛夢見江上紅日墜落， 覺得是不祥之兆，隨即退兵。這幅畫雖然不在水上，但曹操帳外有流水的小河，夢境中還有濤濤江水。金協中把這幅畫設計得很巧妙，上部是山石與樹林，中間一條小河把它們分開，顯得很自然。下部軍旗隨風飄動，大帳赫然而立，除了進入夢鄉的曹操再無他人，很具神秘感。最有趣的地方有兩點：一是畫中的故事發生在夜晚，故樹林上方有一輪明月， 但夢里還有太陽，所以山石上開口處又畫上紅日，一幅畫里日月同輝，還真不多見。二是夢境的刻畫，用由小到大的漏斗狀，里面畫上江水、紅日， 功能與傳統連環畫里的口白相同，這里應該叫“畫白”。它也和西方連環畫的分鏡頭相當，但是處理得巧妙而優美： 畫在山石里，非但不影響構圖， 反而增加了美感。
《孫權遺書退老瞞》
與這幅夢境畫類似的還有《傳遺命奸雄數終》和《武侯顯圣定軍山》，都表現了畫中人的幻覺，前者是曹操的“幻視”，后者是鐘會的“幻聽”。《傳遺命奸雄數終》（如下圖）是講曹操晚年得病，突然眼不見物，卻看見伏皇后、董貴人、二皇子以及伏完、董承等冤魂出現。這些死去的人，都浮在旋渦狀的陰云里，多了幾分恐怖；
《傳遺命奸雄數終》
《武侯顯圣定軍山》（如下圖）中，鐘會經過諸葛亮墓地時，不是聽到喊聲震天，就是狂風大作，卻看不到一人一物。“幻視”好表現， “幻聽”難畫，金協中巧施妙手， 把聲音變成了實物——畫面上旌旗招展、煙塵滾動，給讀者以真切之感。
《武侯顯圣定軍山》
書中的陸戰場面也很多， 有群戰的也有二人對打的，精彩紛呈。《追漢軍王雙受誅》（如下圖）就是二人對打畫面：魏延與王雙兩軍對峙不下，諸葛亮授計魏延，蜀軍佯裝撤退，卻在王雙追擊時點燃其大寨。王雙退兵時遭伏擊，被魏延刀劈馬下。這幅畫略微俯視，背景的樹林里有數條風線，襯托出畫中兩匹戰馬的高速飛奔。魏延是追上王雙出手的，所以他的坐騎稍稍落后，在戰馬的飛馳當中， 魏延手起刀落，砍中對手。金協中把王雙畫成要落地還沒落到地上的狀態，他的一對流星錘還在手中握著，坐騎仍保持著飛奔之態，整幅畫看起來就是風動、馬動、人也動。
《追漢軍王雙受誅》
《武侯彈琴退仲達》（如下圖）則是相對靜止的一幅畫， 表現的是家喻戶曉的空城計故事，諸葛亮僅僅依靠幾十個老兵和一個琴童、一把古琴，便嚇退司馬懿十幾萬大軍。畫中只有五個人物：諸葛亮、琴童、司馬懿和兩個老兵。城樓上的諸葛亮低頭彈琴，一絲不茍， 對城下敵軍不理不睬，舉動超凡。琴童在看諸葛亮彈琴，十分專注。城門前掃地的老兵并不看敵軍，只是在司馬懿往回撤時才瞟上一眼。畫面左下角畫有旌旗，還有煙塵，代表魏軍洋洋十萬之眾，勝券在握， 但主帥心疑，害怕城內有埋伏， 掉頭回撤，司馬懿在馬上舉手的舉動顯示出其內心的恐慌。這幅畫簡潔明快，人物刻畫得當，情緒渲染得恰到好處，充分體現出畫家高超的技藝。
《武侯彈琴退仲達》
《破關兵三英戰呂布》《趙子龍單騎救主》均是讀者耳熟能詳的情節，兩個故事都突出了武將當中頂尖高手的能力， 前者是英雄與英雄對抗，后者是英雄獨戰數十萬兵將。一般的藝術載體都把三英戰呂布打斗的中間部分，即劉備、關羽、張飛走馬燈似的圍著呂布打當成重點，加大筆墨描述，但金協中卻獨具匠心，刻畫了呂布力怯退戰的一幕。畫面中的呂布且戰且退，還要回身舉起方天畫戟抵擋張飛的丈八蛇矛， 關羽、劉備也不依不饒，各舉青龍偃月刀和雙股劍追來。場邊塵煙四起，說明剛才經過了激烈的廝殺，山澗溪流潺潺， 不是增添雅興，而是用流水的快速節奏來助陣。
《破關兵三英戰呂布》
《趙子龍單騎救主》（如下圖）中， 趙云右手高舉得來的寶劍，左手提長槍位于畫面一側，正與一個曹將過招，旁邊是剛剛被他擊敗的另一個曹將，騎馬退出了戰場，而邊上仍然有其他曹將躍躍欲試。金協中并沒有把趙云放在中心，令其四面被曹軍兵將層層包圍，而是把趙云放到邊上，側身迎敵，很符合原著“護幼主在身，且戰且走”的情形。當然，他背后背著的劉禪沒畫出來，原因是趙云正臉面對畫面。曹操被畫在高山之上，對下邊生龍活虎的趙云很是喜愛，下令休放冷箭。這幅畫背景深遠，暗示趙云一路沖殺，走了很長的路，這些都與原著很貼切。
《趙子龍單騎救主》
《彩繪全本三國演義》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畫面中的樹多，全書只有30 多幅無樹的畫幅。各種樹木起到了點綴、烘托、平衡構圖等作用，樹還使得畫面更加飽滿，增強了觀賞性。《彩繪全本三國演義》無疑是中國繪畫史上的寶貴財富。如今，北京三希堂藏書聯合中國書店推出漢英對照本《彩繪全本三國演義》，將有利于這部傳世名作走出國門， 滿足海內外讀者的閱藏需求。【文 / 慕子】
北京三希堂藏書出品《彩繪全本三國演義》（漢英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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