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個詞，讓全球數十億“鄉下人”蒙冤至今|壹起讀書－IT工程師數位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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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漂10年的鄉下壹讀君丨早安喵

實話實說，值班壹讀君寫下這個題目的瞬間，就誕生了抹掉重來的沖動。

“鄉下人”？說這話用這詞就有點斜眼看人、裝大尾巴狼的意思。你是哪門的皇親國戚？高知精英？首富私生子？

當然不是啦，要不怎會淪為深夜加班汪！

其實值班壹讀君也常自稱“鄉下人”，從中國北方一個以絲綢和燒餅為名片的小城來到大北京，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如果比照值班壹讀君標明文章來源的認真勁，那就不妨自我標注為“綠色、純天然土特產，一枚”。（想知道俺到底是哪座山哪座廟，后臺單聊哈）

何處是鄉下，孰為鄉下人

“鄉下人”是一個有著悠久傳統的歷史概念，它暗含社會構成的一端對另一端的優勢，充當了城里人的反面，帶有城里人身份特殊、不愿與鄉下人平起平坐的排斥。在沈從文、葉圣陶等文學家上世紀30年代的小說中，“鄉下人”既被大都市的人用來稱呼外地人，也被小城鎮的人用來稱呼來自鄉間的人。

數十年來，上海人將蘇北、內地的外來者統統稱呼為“鄉下人”。不單上海如此，在大文豪巴爾扎克的筆下，巴黎人也稱呼外省人為“鄉下人”。

鄉下人的概念多因經濟發展程度不同形成——經濟發達地區的人常常會瞧不上不發達的地區，日本四國、北海道的人就因此被東京、奈良、大阪的人視為“鄉下人”。

說回中國，陜北黃土坡羊腸道里甩放羊鞭的泥腿子、河北滄州苞米地里揮汗如雨的老農，四川涪陵醬缸旁翻江倒海的榨菜生產大叔.....如果你腦海里的“鄉下人”只能想到這些，那就忒out了！宏偉廣袤的大東北與車水馬龍的帝都相比，也算是鄉下；省會城市的財政總管頭一回到上海灘，在陸家嘴金融中心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他也得琢磨琢磨：怎么一轉眼，我這赫赫財神爺就變成了鄉巴佬？

何處為鄉下，誰是鄉下人，這些答案并無一條涇渭分明的劃線，“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凡事怕比，怕立標準。

是真“土”，還是話語霸權的結果

以前那些“高雅”之士，為鄉下人立了所謂的標準，最典型的就是：“土”和“拙”。

然而，鄉下人=土+拙？

咱先聊聊這個“土”。

在很多人眼里，鄉下人的“土”首先反映在相貌。被烈日炙烤成炭色的皮膚，一笑那臉上能游動出一大壟子梯田來。即便是不下地的，像那些天生就掛十頃地牌子地主家的少爺，也是大紅褲子配黑皮鞋、焦黃頭發殺馬特造型，金耳環金鏈子無論多么粗也會讓人聯想到純銅鍍膜。

油畫《父親》作者：羅中立

但，這就是“土”嗎？

城里那些腦洞大開的新新人類內衣外穿，“好好的牛仔褲”剪上些破洞，冬天穿絲襪，夏天著皮衣，還自我批斗一般頂個陰陽頭發型。

難道這就叫“洋”？

其次，在言談舉止。那樣的方言俚語，聽上去就透著一股土腥味。可古代的官話、現在的“京片子”就一定是雅言嗎？和“土”就天壤之別了嗎？如果是，象牙塔里一大波語言學界的老先生皓首窮經，畢生致力于研究各地的方言，是什么魅力讓他們如此執著地往“土”里鉆？莫非“土”里面竟有“雅”趣？

嫌人家土，你換皇宮內院中高大上的“甄嬛體”試試？（當然紫禁城里興許也不是這么個體）

“小主從來容姿秀美，俏麗非凡，近日因諸事繁雜，身子不適，略顯容顏憔悴，奴才承蒙小主多年雨露恩澤，每每思之，倍感惆悵。適逢皇額娘剛剛送來番邦進貢上等之辛辣食材，奴才私心想著，若是小主用來，定是極好的，不知小主意下如何？”（曹云金相聲《這事不賴我》）

咱們來對比一下：

粗聲大氣的祥子，一手把毛巾往肩上一搭，一邊扯著洪亮的嗓子：“哎——伙計，來碗炸醬面！”伙計對答：“得嘞，您要頭蒜不?”

哪個feel更爽？

說鄉下人土，重要“依據”之三在于鄉下人沒見過大世面。

早年間鄉下人進城賣菜，出力氣的人容易口渴，趕上頭一回喝汽水，咕咚咕咚喝，然后呼嚕呼嚕吐，為啥？沒喝過這么辣的貓尿！

而那時的城里人（包括現在）特別喜歡吃紅薯葉。下鄉郊游，總會特意買幾捆紅薯葉帶給親戚，還高聲地說：“這在城里是難得的美味，放到火鍋里是最好吃的，你們鄉下人不知道吧?”幾個小孩童言無忌：“阿姨，俺們這里紅薯葉是用來喂豬的。”

大家說，到底誰“土”？

這里面恐怕是由于先前城鄉發展的不平衡，“賦予”了城里人居高臨下并任性定義“土氣”的權利，其實就是話語霸權的結果。

國畫《母親系列 》作者：梁潔華

“拙”是知識問題，還是智力問題

再說“拙”。

城里教授們的孩子初入學堂，認字多，學得快，獎勵的小紅花開滿墻，獎狀論沓贏，這就等于說教授們的孩子比鄉下人的孩子智商高嗎？反過來說，鄉下的孩子摟草打兔子，沒學過華羅庚的“統籌方法”，也個頂個多面手。城里孩子全心全意干一件事，還常上演個血濺青草痕什么的，到底誰比誰腦殼靈光？

鄉下孩子在教室里認字認不過教授們的孩子，教授們的孩子在田野里打豬草、割麥子干不過鄉下孩子，就像天平平衡的兩端，籌碼相當，地位相同，相當于五個香蕉的重量等于三只蘋果，只不過表現形式不同而已，并無高下之別。

試想，教授們的孩子從小在翰墨書香中長大，對于舞文弄墨開蒙識字當然比較在行。而鄉下孩子凈耍鐮刀了，對于筆墨紙硯基本無感，缺乏必要的練習，接受起來難免需要一個過程。

說到底，這種能力上的不同是環境和生活模式決定的，不是人與人本身的區別，更不能把它簡單粗暴地歸結為智力的差異。知識結構的亮點不同，盲區不同，這是知識問題，不是智力問題。相信假以時日，鄉下孩子在認字上會得以長進，城里孩子在農活上也會得心應手。

城里人也自帶“鄉土”基因

前文一直在說鄉下如何，城里如何，似乎就是圈子不同，無法相融。然而，鄉下和城市真的就是割裂的嗎？

攝影：李雙喜

那些高端寫字樓里的Linda、Mary、Vivian、George每年春節擠上火車，陸陸續續回到鐵嶺的疙瘩里、回到青島海邊的小漁村、回到湘西的吊腳樓，回到塞北的帳篷里，名字又變回桂芳、翠花、秀蘭、狗蛋。

只要不是太忘本，他們也樂意脫下職業套裝，穿上娘親做的貼身衣褲，吃幾頓原汁原味的鄉土飯。平時工作時優雅得倒胃，一句話恨不得帶三個英文詞的4A腔，回到家鄉也樂得夢回童年，“原形畢露”撒丫子跑跑，在發小面前張牙舞爪扯扯淡。此為一度融合是也。

而更深度的融合已經融化在氣質里，流淌在血液里，生長在骨子里。即便都市人身在都市，即便再看不起鄉下人，也不知不覺自帶“鄉土”基因。不信，你看——

晚上回到家，先生敲門，屋內太太問：“誰啊？”門外先生答曰：“我！”

為何不報名字？

在面對面的社群里，一起生活的人是不必通名報姓的。城里也有社群，只不過這個社群相對小一些。所謂聲氣辨人，其實就是這種熟人社會形成的鄉土文化在城市人中的自然投射。

家長領著孩子出門，見到鄰居會讓孩子叫“哥哥”“姐姐”或者“叔叔”“阿姨”，根據年齡輩分叫出一個相對合適的稱謂，盡管那可能就是一個不久就會搬走的租戶，是一位終生都不再會有交集的過客。這里面也不乏鄉土文化的影子。

農村群居生活，重稱謂、講關系、禮尚往來顯得特別重要，都市雖已褪去諸多繁瑣，但仍然保留中國鄉村這些基本的禮節。明顯長幼有別見面卻說“Hi”并直呼其名，那是西方人的問候方式，一般中國人大多難以接受。

中國，自古耕讀天下。城市化的進程剛剛開始，倒推三代，每個人的祖輩都是鄉下人，恐怕誰身上都難逃“鄉下人”的基因。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馬大師認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觀念的、政治的上層建筑都是適應經濟基礎的需要而產生的；達爾文進化論的觀點是，自然選擇決定進化方向，使生物向著適應環境的方向發展。

所謂鄉下人的“土”和“拙”，其實是他們特有的生產方式生存狀況在外在行為表征上的客觀反映。也正因了這樣的“土”和“拙”，他們的生產勞作、人情世故才能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洋”和“巧”對他們反倒如同雞肋。

近現代社會中，無論是槍炮還是貿易，都有意無意間打開了中國的大門，東西方文明在碰撞中交匯、互融。時至今日，歐風美雨勁吹不減潤物無聲，西學東漸從未停歇，基于對“文明”的接受和互融的程度不同，造就了中國式“禮俗社會”和西方式“法理社會”兩種社會形態的迥異，豈是一個“土”字和一個“拙”字所能概括得了的？

至于何為“禮俗社會”，何為“法理社會”，兩種社會又是如何在今天的文明交流中，對你我所處的當下掀起了何種波瀾，且看值班壹讀君下回鞭辟入里吧。

（本文創作思想來源于費孝通先生著述《鄉土中國》一書）

【書名】鄉土中國

【作者】費孝通

【譯者】（美）韓格理王政

【出版社】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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