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工程師數位筆記本

老子，又名老聃，其生平年代與孔子(公元前五五一年到公元前四七九年)同時代或略早。老子的《道德經》(又稱《老子》)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自撰的哲學論著。該書不只對東亞文明產生過強烈的震動，而且對近代以來的東方政治思潮乃至科學思潮都有不可忽視的影響。

1、〔原文〕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譯文〕可以說得出的真理，不是永久的真理；可以叫得出的名稱，不是永久的名稱。

〔注解〕中國古代思想家所關注的是人生，而不是大自然。人生的體驗往往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只能以忘言、直覺和悟性的方式去感知。所以，老子認為，最為深奧的道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另，在中國古典哲學中，“道”有時指自然界法則，有時指人間真理，有時還指構成宇宙萬物的原始物質。

2、〔原文〕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譯文〕無名，是天地的原始；有名，是萬物的根本。

〔注解〕老子又說：“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道生一，終身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可見，老子的宇宙生成模式有下列三種：

無名→有名→萬物

無→有→萬物

道→1→2→萬物

其中，“無名”、“無”、“道”并不是真正的無，而是具有潛在物質的前宇宙形狀。老子的如上宇宙觀與古代物理學中的宇宙大爆炸理論頗為相近，日本學者即著有《老子哲學與古代物理學》一書。

3、〔原文〕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譯文〕玄妙幽靜，這是一切奇妙道理的總門。

〔注解〕根據于老子的這一說法，晉朝的玄學盛極一時。玄學將“無”看作世界之本，祟尚有為，以及放任自我。

4、〔原文〕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

〔譯文〕天下人都知道怎樣才算美，這是壞事；天下人都知道怎樣才為善，這是惡事。

〔注解〕老子為了反對社會的罪惡景象，他干脆將整個人類文明都否定掉。由于與智慧相伴而生的往往還有偽詐(“智慧出，有大偽”)，所以人們該當絕圣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

5、〔原文〕是以圣人處有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譯文〕所以說，圣賢高人處事該當以有為為要領，教化人民該當以不言為準繩。

〔注解〕老子認為，春秋時天災人禍，不是由于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恰恰相反，而是由于做得多了，以致于聚訟紛紜，民心沸騰。所以，圣人該當做的是與民休息，讓百姓安居樂業。

6、〔原文〕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譯文〕生育了萬物，但不據為已有；做了事情，但不恃功自傲；大功告成，但不坐享自居；正由于不居功，所以功績不會得到。

〔注解〕老子探諳人生的辯證法，他認為事物往往是朝著相反方向運動的 (“反者道之動”)，所以，居功自傲，反而會喪失其功。

7、〔原文〕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貲，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譯文〕不推重有賢才的人，免得人民競爭；不看重難得的貨物，也就無人盜竊；不使人看見可以惹起愿望的東西，民心也就不會被攪亂。

〔注解〕孔子倡導“舉賢才”，孟子主張“尊賢使能”，墨子強調“尚賢”是“為政之本”。可是，老子認為尚賢、貴貨是惹起春秋時期社會動蕩的次要緣由。尚賢，則人人獻智爭寵，特別是各個諸侯會恃才自雄，大動干戈。異樣，貴貨，則惹起人心浮動，你爭我奪，明搶暗盜，等等。

8、〔原文〕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

〔譯文〕所以，圣人治國，要簡化人民的頭腦，填飽人民的肚子，減弱人民的志氣，強壯人民的骨格，永遠使人民沒有知識、沒有愿望。

〔注解〕這里反映出老子的愚民思想，這也是中國古代哲學的“通痛”。孔子稱：“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孫武要“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不過，老子的愚民不是為了集權，而是為了回到原始素樸的社會，即返樸歸真。

9、〔原文〕為有為，則無不治。

〔譯文〕按有為的準繩辦事，沒有不成功的。

〔注解〕有為有幾種含義，一是少為，別狗尾續貂，弄巧成拙；二是不為，即完全不追求有所作為；三是柔為，即間接地做事，運用智慧于有形之中；四是君上有為而臣民百為，這是所謂的老子南面術(帝王術)；五是順應自然，“以百姓心為心”，為而不執(不執著)。

10、〔原文〕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譯文〕不露鋒芒，超脫糾紛，含斂光耀，混同塵俗。

〔注解〕老子認為，光芒外露，，語驚四座，這是小聰明，可能引來殺身之禍。而韜光養晦，秘密地觀察世界的變化，并采取相應的對策，這才是大智慧。

11、〔原文〕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譯文〕天地不注重仁義，聽任萬物自生自滅；圣人不注重仁義，聽任百姓自生自滅。

〔注解〕老子反對周文王、周公以來的仁義教化，認為“世道混亂，才會出現仁義學說”(“大道廢，有仁義”)，而最好的社會是自然平衡、自給自足的小農社會。

12、〔原文〕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譯文〕所以說，圣人不為天下先，反而能占先；將生命置之度外，反而能生活。不正是由于他表現出大公無私嗎？反而能成就其私欲。

〔注解〕老子主張，按照事物相反相成的規律，以退為進，以守為攻，以無私達到無私的目的。所以說，老子是智者，他的退隱一方面是為了在亂世中避難，另一方面是為了在人生平取勝。可見，將老子看作隱逸道家的代表人物是極其勉強的。

13、〔原文〕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譯文〕居住要擅長擇地，心靈要深沉如淵，交友要表現出仁善，言語要令人服氣，施政要有為而治，辦事要沿用竅門，行為要待機而動。

〔注解〕孔子是以仁義禮教平定天下，而老子則是以自然有為平治天下。孔子強調的是道德的人生，而老子倡導的是技巧的人生。

14、〔原文〕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

〔譯文〕金銀珠玉滿屋子，誰也沒法永世享有它們；富貴而驕橫，是自尋禍害。功成身退，才是自然的法則。

〔注解〕老子哲學的基石之一是全生避害，躲過人世的風險。所以，老子告誡人們，一時榮華富貴，可能轉眼之間便是粉身碎骨。在民主社會，最高明的是功成身退，這是中國人的首條政治經驗。

15、〔原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譯文〕絢麗的彩色，使人眼花晾亂；動聽的音樂，使人沉溺迷惑；豐美的食物，使人口傷厭食；馳騁打獵，使人心發狂；稀缺的財貨，使人行為不軌。

〔注解〕老子認為，人們應該以“樸”為生活的指點準繩，“見素抱樸”，“返樸歸真”，盡可能地減少本人的愿望，只要這樣，你爭我奪的亂世局面才能得以收拾。

16、〔原文〕寵辱若驚，…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譯文〕受寵若驚，受辱若驚，…只要將本人身體看得貴于天下的人，才可以擔當管理天下的重擔；只要愛本身勝過愛天下的人，才可以拜托于天下給他。

〔注解〕這段話與老子的有為而治的思想是相通的。由于只要輕物重生、不情愿多為、傷身的人，才會盲目地簡化本人的施政措施，以免擾民。   

17、〔原文〕古之善為士者，奇妙玄通，深不可識。

〔譯文〕古代思想境界高的人，奇妙、幽玄而通達，深邃到無人可以揣摩。

〔注解〕老子曾經對孔子說：“好的商人深藏錢財，從表面上看就像他身無分文一樣；異樣，君子很有涵養德行，但該當表現出大智若愚”（“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就是說，圣賢高人該當是被褐懷玉、深不可測的。

18、〔原文〕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

〔譯文〕知道規律，叫做明智。不知道規律，輕舉妄動，其結果必兇。

〔注解〕老子主張先揭示出宇宙和人類社會運動變化的規律，然后遵照這個規律調整或改變本人的舉動，使之對本人有利。所以說，老子的激流勇退并不是真隱，而只是人生的策略。

19、〔原文〕太上，下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譯文〕最高明的統治，百姓僅僅知道有它的存在；第二等高明的統治，百姓喜歡和歌頌它，稍差的統治，百姓畏懼它，最差的統治，百姓詛咒它。

〔注解〕先秦古籍《六韜》中也說：最高明的政治是，人民受恩惠，但不知道誰是賜與者；最高明的和平是，我軍曾經旗開得勝，敵人還蒙在鼓里。

老子的學說是一種獨特的治世理論，以不教作為最高明的教化。

20、〔原文〕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

(譯文)人間真理被廢棄，才會出現仁義道德；民智得以開啟，罪惡也就產生了。

〔注解〕老子認為，只要亂世，才倡導仁義道德，而治世該當是民智未開、原始素樸的社會。

21、〔原文〕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譯文〕拋棄圣明和智彗，對人民有百利而無一害；拋棄仁義道德，人民自然的感情才能回歸；拋棄技巧機關和物質利益，盜賊才能絕跡。

〔注解〕老子要讓社會處于自然的平衡形狀，人民各自過著耕田而食、鑿井而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與世隔絕的生括，這是一種“無序”的社會波動態。就像古代物理學中的布朗運動，雖各分子的運動是無規則的，但宏觀上能量互相抵消，仍然是一種波動的機制。所以，自給自足的小農社會起到了分散政治力量、瓦解暴力要素的作用。

22、〔原文〕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譯文〕表現出單純，執著于樸素，減少私心，去除愿望。

〔注解〕老子強調返樸歸真，淡泊無欲，這實踐上也是中國人養身的辦法。例如，中國最早的醫書《黃帝內經》中即倡導：“外不勞形于事，內無思想之患”。

23、〔原文〕絕學無憂。

〔譯文〕不讀書，則沒有憂慮。

〔注解〕老子主張摒棄知識，這有兩層含義，一是使百姓真正的無知無欲，二是要求“圣人”在具備豐富知識的基礎上返樸歸根，不失赤于之心，“復歸于嬰兒”。

24、〔原文〕我獨異于人。

〔譯文〕只要我，不肯與世人相反。

〔注解〕老子還說：“眾人都聚斂財貸不足，而我卻獨立若遺”（“眾人皆不足，而我獨立若遺”)“普通人都明于利益，而我卻對之昏昏然；普通人都明察是非，而我卻游心寬懷”(“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這些話反應了老子的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傲岸性情。

25、〔原文〕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大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譯文〕不只是用本人的眼睛看，所以明察秋毫；不自以為是，所以是非昭彰；不自我夸耀，所以功勛不沒；不自命不凡，所以成為民眾之長。正由于不與人爭，所以天下人誰也爭不過他。

〔注解〕老子稱，“事物常常朝著相反的方向運動，事物的虛弱點正是大有可為之處”(“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由此得出結論，想得到什么，則從其反面開始，想保持什么，則在其中容納一些相反的東西。

26、〔原文〕希言自然。

〔譯文〕少說話是合乎自然的。

〔注解〕人間的道理往往是超乎言語表達的范圍的，所以，莊子也稱“得意而忘言”，孔于也說：“天何言哉！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禪宗則強調“不立文字”。

27、〔原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譯文〕人以地為法則，地以天為法則，天以道為法則，道以自然而然為法則。

〔注解〕老子主張順應自然，這一思想被莊子承繼和發揚光大。莊子宣稱要“與物為春”，“神與物游”，“與天為徒”，“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

28、〔原文〕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

〔譯文〕擅長走路，不留痕跡，擅長言談，無可指謫。

〔注解〕老子哲學是一種生活哲學，強調人必須謹慎、智慧地活在世上，這恐怕也是迫于在亂世全生避害的需求。

29、〔原文〕知其雄，守其雌…知其白，守其黑…知其榮，守其辱。

〔譯文〕知道雄大的一面，但本人謹守雌弱的一面…知道光彩的一面，但本人安于暗昧的一面…知道榮耀的一面，但本人寧守卑辱的一面。

〔注解〕老子深諳人間至理，強調守柔守雌。守柔，反而能強大，“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守雌，才不至于滅亡：“兵強則滅，木強則折！”。

30、〔原文〕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譯文〕天下是奧秘的，不能逆理而為。逆理而為必然會把天下搞亂，越是執著把持，就越會得到。

〔注解〕老子強調順應自然，有為而治，認為“誰要想以有所作為管理天下，是達不到目的的”(“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31、〔原文〕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過后，必有兇年。

〔譯文〕以人間正道輔佐君主的人，不以軍隊逞強于天下。用兵會很快產生惡果；軍隊所到之處，荊棘叢生；大戰過后，必有荒年。

〔注解〕老子不主張隨意用兵，由于和平對農業和天下百姓是個災難。過去，人們認為老子是貴族復辟權力的代言人，實踐不然，老子是注重民生的。

32、〔原文〕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

〔譯文〕只需很好地達到了目的就算了，不要以兵來逞強。達到了目的不要自命不凡，達到了目的不要自我夸耀，達到了目的不要驕傲，達到了目的而要認為這是迫不得已，達到了目的不要逞強。事物壯大了，必然走向興起。

〔注解〕儒家強調中庸、中和，“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庸》），這與老子的持盈保泰思想有分歧之處，但也有不同的地方。老子在認識到物壯則老、物極必反的規律后，強調的不只僅是謹守中庸，而是處身于卑弱的反面。

33、〔原文〕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淡泊為上。

〔譯文〕兵器是不吉利的東西，不是君子所用的東西，迫不得已才用它，最好淡然處之。

〔注解〕孟子絕對反對和平，稱“善戰者服上刑”，由于“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而老子認為在迫不得已時還是可以用兵的。

34、〔原文〕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譯文〕成功了，不要自以了不起，是以殺人為快樂。以殺人為快樂的人，不可以得志于天下。

〔注解〕孔子以仁義教化天下，他“不言怪、力、亂、神”。老子雖然反對仁義教化，主張不教之教，但他也譴責武力殺人。

35、〔原文〕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譯文〕了解別人的人有智慧，了解本人的人有洞察力；打敗別人的人有力量，打敗本人的人才是強者。

〔注解〕令東方人驚懼的是山呼海嘯，令東方人驚懼的是人間風云變幻。東方人要降服的是大自然，東方人要降服的是人本人。

36、〔原文〕將欲翕(xi)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譯文〕將要收起它，必須暫且張開它；將要減弱它，必須暫且加強它；將要廢棄它，必須暫且興起它；將要剝奪它，必須暫且給與它。

〔注解〕為了穩住政治上軍事上的對手，“欲奪先予”是常用的策略。韓非子也提出以高官厚祿穩住對手（“爵祿厚而必，鎮也”)。

37、〔原文〕柔弱勝剛強。

〔譯文〕柔弱能打敗剛強。

〔注解〕老子貴柔，“守柔曰強”，“柔之勝強，弱之勝強”，“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對于老子，柔弱是保存本人的力量而成為剛強的方法。

38、〔原文〕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譯文〕一國之有效武器，不可以隨意拿出來給人看。

〔注解〕猶似古代尖端武器、核武器技術保密。

39、〔原文〕道常有為而無不為。

〔譯文〕世上的真理是：無所作為卻能大有可為。

〔注解〕普通來說，有為不是不為，而是少為，不強求，不違犯人心風俗。所以，老子稱：“我有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

40、〔原文〕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

〔譯文〕大丈夫處世，應立于厚地，而不立于薄地；應立于實地，而不立于虛地。

〔注解〕老子的哲學是躲避人世危難的方法。孔子雖積極出世，他也“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可見，春秋亂世，人們都面臨著生活危機。

41、〔原文〕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譯文〕置身低賤才能變得高貴，深化下層才能高高在上。

〔注解〕老子最懂辯證法，他為人們提出了一套政治韜略。如：“欲先民也，必以其身后之”，“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42、〔原文〕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

〔譯文〕朝相反的方向變化，是道的運動。事物的柔弱之處正是道發揮作用的地方。

〔注解〕這兩句話是老子辯證法的概括。前一句話的運用便是：做事從反面動手達到正面，從柔弱達到剛強。后一句話在兵法上的運用便是：顯弱而實強，外鈍而內精，外亂而內整。毛澤東早就評價：《老子》是一部兵書。

43、〔原文〕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有形。

〔譯文〕最方正的東西，反而沒有棱角；最貴重的器物，總是最后制成；最大的聲響，恰恰是聽不到什么聲響；最大的籠統，看來反而有形。

〔注解〕人品的涵養該當是外圓內方，有才干的人總是最后表現出來。量攝人心魄的聲響恰恰是寂靜，最大的籠統；宇宙時空，即是有形。

44、〔原文〕道生一，終身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譯文〕道產生宇宙原始混沌物質，宇宙原始混沌物質分裂成陰陽對立的兩個方面，陰陽對立的兩個方面產生重生的第三者，重生的第三者產生千差萬別的事物。

〔注解〕道是類似于“無”的潛物質，道顯化后便是宇宙原始物質。然后隨著宇宙大爆炸、膨脹和萬物的演化，就構成了陰陽(剛柔、正反、男女等)兩類物質。陰陽交合（剛柔一致、正反折中、男女交媾等），又產生第三者。也有人以古代概念解釋“三生萬物’為三維空間衍生萬物。

45、〔原文〕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譯文〕過于愛惜反而招致更大的破壞，財寶藏多了反而會有巨大的損失。知足則不會遭到凌辱，知道適可而止則不會遇到風險。

〔注解〕小農社會物質產品不豐富，因此中國人信仰知足常樂的信條。老子稱“圣人去甚、去奢，去泰”，“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46、〔原文〕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

〔譯文〕最圓滿的好似有缺憾，但它的作用不會敗壞；最充實的好似空虛，但它的用途不會窮竭。最耿直的好似有些彎曲，最靈巧的好似有些笨拙，最善辯的好似口齒木訥。

〔注解〕斷臂的維納斯似有缺憾，但它是最完美的藝術品。日本人尤其欣賞缺憾美，危機美，哀情美；一個人虛懷若谷，他是最充實的；英雄者，識實務，以屈求伸，最終為天下人謀利益，他仍不失為最耿直的人；心靈手巧者、武藝高強者往往不輕易露相；能言善辯者不作輕浮辯論，言一出，擲地作金石聲。

47、〔原文〕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于郊。

〔譯文〕天下清明，則把戰馬用作施肥種田；天下動亂，則盤馬彎弓，血流郊原。

〔注解〕毛澤東詞云：“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48、〔原文〕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you)，見天道。

〔譯文〕不出門戶，能知天下大事，不窺視窗外，能知天理人心。

〔注解〕過去，人們批評老子是唯心主義者，其實不然，老子是經過廣征博覽而知天下的。在當今信息社會，借助電視報紙等，我們更可以不出戶，知天下。

49、〔原文〕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譯文〕所以，圣人不必親身經歷就知道事情的一直，不必親眼去看就明白發生了什么，不必親身去做就能讓事情成功。

〔注解〕老了曾做過史官，具有豐富的知識，所以他能據理、依經驗、根據各種信息把握和揣測事情。  

 50、〔原文〕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致于有為，有為而無不為。

〔譯文〕從事學問，知識要天天添加；努力于進步境界，知識要天天減少。減少了再減少，最后達到有為，雖然有為，但一切事情又自然而然地成功。

〔注解〕東方的學問，追求的是知識的增長；中國的“學問”，卻努力于進步境界。進步境界要以淵博的知識為基礎，然后去智去巧，寧靜有為。

51、〔原文〕圣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

〔譯文〕圣人沒有他固執的想法，以百姓的想法作為他的想法。百姓的想法善的，我認為它善，百姓的想法不善的，我也認為它善。

〔注解〕老子主張順應世俗地管理社會，不勉強，不教導。

52、〔原文〕圣人在天下，翕(xi)翕為天下渾其心，圣人皆孩之。

〔譯文〕圣人在天下，使天下百姓的心思渾渾沌沌，圣人使他們像無知無欲的嬰兒。

〔注解〕孩子憨厚天真，老子認為每個人都應“返老還童”，歸于嬰兒。

53、〔原文〕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譯文〕阻塞知識的巢穴，關上知識的大門，終生不生疾病。

〔注解〕這句話與“絕學無憂”同一含義。

54、〔原文〕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譯文〕真懂的人不亂說，亂說的人不是真懂。

〔注解〕老子強調知，反對亂言、亂行。

55、〔原文〕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譯文〕含斂鋒芒，超脫紛爭；涵蓄光耀，混同塵世。

〔注解〕挫銳解紛、和光同塵早已成為成語，是中國人修身進德的座右銘。

56、〔原文〕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譯文〕以正確的有為的方法治國，以出奇制勝的方法用兵，以無事相擾來取得天下。

〔注解〕老子主張有為治國，出奇用兵。前者強調去智，后者強調用智，兩者并不矛盾，而是互相補充，去智是運智于有形之中。

57、〔原文〕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譯文〕天下的禁令越多，人民越是貧窮；民間的武器越多，國家越墮入昏亂；人們的技術越多，奇怪的物品就越多；法令越分明，盜賊也越多。

〔注解〕泰王朝嚴刑醋政，于是烽煙四起。漢劉邦與民只簡單地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于是天下歸心。

58、〔原文〕我有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

〔譯文〕我有為，人民自然順化；我好靜，人民自然端正；我無事，人民自然富足；我無欲，人民自然樸實。

〔注解〕漢初實行道家“與民休息”的政策，蕭規曹隨，天下太平。

59、〔原文〕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譯文〕禍旁是福，福中是禍。

〔注解〕塞翁失馬，是由禍得福；樂極生悲，是由福轉禍。

60、〔原文〕正復為奇，善者為妖。

〔譯文〕正常隨時可能變為反常，仁慈隨時可變為妖孽。

〔注解〕一種政治經濟體制，原來大家認為正常，如今可能應成為改革的對象。一種理論方針，大家初時是反對的，如今可能視之為禍根。

61、〔原文〕直而不肆，光而不燿(yao)。

〔譯文〕耿直但不莽撞放肆，光輝但不耀眼刺人。

〔注解〕列子到十家飯店吃飯，就有五家先給他送菜，列子驚回。他認為本人空有威儀，鋒芒畢露，是不吉利的。

62、〔原文〕治人事天，莫若嗇。

〔譯文〕統治人，事奉天，沒有比吝嗇更好的。

〔注解〕吝嗇即是少為，不苛刻擾民。

63、〔原文〕治大國，若烹小鮮。

〔譯文〕管理大國的道理，與炸一條小魚的道理一樣。

〔注解〕煎小魚，貴靜，不要頻繁翻動它，否則支離破碎。治大國，也貴靜，不要折騰老百姓。秦王朝、隋王朝都是由于折騰人民過度，所以迅速覆滅。

64、〔原文〕為有為，事無事，味無味。

〔譯文〕把有為當作有為，把無事當作有事，把無味當作有味。

〔注解〕老子追求寧靜有為，淡泊如水。

65、〔原文〕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細。

〔譯文〕做天下的難事，一定要從做易事開始；做天下的大事，一定要從做大事開始。

〔注解〕欲掃除天下，必先掃除庭院；欲管理天下，必先治身，這是古人總結的道理。

66、〔原文〕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

〔譯文〕在事情尚未發生時先有所預備，在混亂還沒有出現前消弭隱患。

〔注解〕慮物于萌芽，防患于末然，這是老子的智慧。

67、〔原文〕慎終如始，則無敗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貸；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

〔譯文〕結束時像開始時那樣謹慎，于是就不會把事情搞壞。因此，圣人的愿望就是沒有愿望，不看重貴特的物品;圣人的學問就是不學，以補救眾人的過錯。

〔注解〕老子反復強調“不欲”、“不學”，這樣就可以沒有損失，不犯錯誤。他的話給人似乎有因噎廢食的感覺。

68、〔原文〕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譯文〕不是要讓人民明白，而是要使人民愚笨。人民之所以難治，就在于他們的智慧太多。所以，用智治國，是國家的災難；不用智治國，是國家的福份。

〔注解〕這里反映出老子的愚民思想。另外，老子一方面譴貴以智治國，另一方面又鼓吹以某些特有的智慧治國防身。

69、〔原文〕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

〔譯文〕要統治人民，必先用言辭對人民表示謙虛；要領導人民，必須將本人的利益放在人民的利益之后。所以，圣人統治人民于上，人民并不感到有壓力；領導人民于前，人民并不認為有妨礙。

〔注解〕這里表達了老子的利用人民，統治人民的權術 。所以，我們說，老子實為中國謀略學的不祧之祖。

70、〔原文〕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譯文〕我有三個法寶，掌握并牢記心中：一是慈柔，二是節儉少為，三是不為天下先。

〔注解〕老子認為，守柔所以能剛，少為所以受民愛戴，不為天下先，所以能成為天下的領袖。他把退守看著是絕對的最高的準繩，似不妥。

71、〔原文〕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

〔譯文〕一個好的兵士并不一味逞武，擅長作戰的人并不表現出他的憤怒，會打仗取勝的人并不跟敵人周旋，擅長用人的人對人態度謙虛，這叫做不與人爭的德行，這叫做利用別人之力。

〔注解〕張牙舞爪、劍拔弩張并不是好的作戰方式，所以，老于強調不與人爭，勝于有形，借人之力，不戰而勝。

72、〔原文〕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

〔譯文〕我不愿采取攻勢而情愿采取攻勢，我不愿前進一寸而情愿退后一尺。

〔注解〕老子主張反主為客，以退代進。

73、〔原文〕抗兵相加，哀者勝矣。

〔譯文〕兩軍對壘時，悲憤的一方獲勝。

〔注解〕孫武也稱：“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74、〔原文〕夫惟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以圣人被褐懷玉。

〔譯文〕由于世人的無知，所以他們不了解我。了解我的人太少了，能效法我的人更難遇到。因此，圣人往往是穿著粗衣，卻懷揣著美玉。   

〔注解〕老子雖然清高，不求人知，但他還是不免要發一陣牢騷。可以說，老子是屈原的先驅。

75、〔原文〕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譯文〕人民陷于饑荒，是由于衣租食稅的人太多，因此陷于饑荒；人民難以統治，是由于統治者巧取強為，因此難以統治。

〔注解〕老子抨擊剝削和壓榨，指出“不要逼迫人民不得安居，不要堵塞人民謀生的道路”(“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可見，老子還是能為民說話的。

76、〔原文〕兵強則滅，木強則折。

〔譯文〕軍隊逞強，就會覆滅；木頭逞強，就會摧折。

〔注解〕老子認為，強硬不可取，它接近于死亡。柔弱才有生命力，“人之生也柔弱”，“草木之生也柔脆”。

77、〔原文〕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譯文〕國君子稀，即便有各種器具，也不運用，使人畏死不輕易冒險，不向遠方遷移。

〔注解〕中國是個內陸型鄉土社會，人民知足求安，死不離土。老子正是將這一“國情”加以提煉。

78、〔原文〕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譯文〕各小國之間踮腳可望，雞鳴狗叫的聲響互相聽得見，人民直到老死也互不往來。

〔注解〕老子的這一思想正是自給自足、萬事不求人的小農社會的反映。人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田而食，鑿井而飲．風俗古拙憨厚，天下因此太平無事。   

第四章    莊子的名言及其解說

莊子，名周，約生于公元前369年，卒于公元前286年。

莊子是最富有個性的中國思想家，是道家的最大代表，是中國文明的奠基人之一。他的思想不只影響了中國禪宗、中國藝術等領域，而且塑造了中國人的心思結構。

莊子還是世界最早的反異化、追求精神自在的哲學家。

1、〔原文〕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

〔譯文〕舉世贊譽也不感到得意，舉世非議也不感到沮喪。

〔注解〕莊子強調人格的獨立性，追求“出入六合(宇宙)，游乎九州，獨往獨來”的精神境界。

2、〔原文〕至人無已，神人無功，圣人無名。

〔譯文〕至人不感到本人的存在，神人不追求建功立業，圣人不企求名聲。

〔注解〕莊子要求人們忘掉自我(“今吾喪我”)，做超脫自在的人。

3、〔原文〕鷦鷯巢于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

〔譯文〕鷦鷯鳥在深林中做巢，不過占有一枝之地足矣，何必要擁有整個森林！偃鼠在河邊飲水，不過以喝飽肚子為限，何必要占有整個河流！

〔注解〕這是莊子借許由之口說的話。傳說中，堯帝想將帝王讓給當時的隱士許由，許由不受。鷦(jiao)鷯（liao）：一種雀。

4、〔原文〕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譯文〕在悠遠的姑射山，有神人居住。他肌膚如冰雪潔白，風姿淖約如處女，不食人間五谷，餐風飲露，騰云跨風，驅馳日月，而奔馳暢游于宇宙天外。

〔注解〕這段話反映了莊子對“無待”(不倚靠任何條件)的絕對自在的憧憬。莊子稱，列子雖能“御風而行”，仍是有限的自在，而他莊子要取消一切外界條件的約束，達到有限的自在。

5、〔原文〕形固可使如槁木，心固可使如死灰。

〔譯文〕可使形體如枯木，可使心靈如死灰。

〔注解〕蘇東坡云：“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這是莊子的思想。

6、〔原文〕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nie)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

〔譯文〕世人終身奔波于名利而不見有何作用，疲憊不堪而不知本人的歸宿，太悲哀了。

〔注解〕莊子是人類最早的反異化思想家，他反對由于追求物質、名譽而改變本人的本性(“以物異其性”，“以仁義易其性”，“喪已于物”)。   

7、〔原文〕是亦彼也，彼亦得也。彼亦一是非，此亦—是非。

〔譯文〕此即彼，彼即此。彼無是非的區別，此也無是非的區別。

〔注解〕莊子是一個絕對主義者，他認為是非、美丑、生死、大小、長短、富貧、貴賤等從宇宙的高度來看，都是等同的，沒有質的區別，所以用不著對事情斤斤計較，耿耿于懷。

8、〔原文〕天地一指，萬物一馬。

〔譯文〕天地只要一種元素，萬物紛紛也只是一類。

〔注解〕莊子反對對事物規定界限(“有畛zhen”)，主張“喪耦”，即消滅對立的矛盾以及各種差異，推崇齊萬物，等是非，同生死，無物我。“指”即萬物在標竿上的投影。

9、〔原文〕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譯文〕天地與我共同生長，而萬物與我混合為一。

〔注解〕我與天地同壽、同生長，故曰：“并生”。天人合一，人與物不相競，故曰：“為一”。 “天人契合”，“與天為徒”，“物我兩忘”是莊子的最高精神追求，也是中國古代的山水畫、山水詩的理論基礎。

10、〔原文〕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圣人論而不議。

〔譯文〕對人間之外的事，圣人暫且懸置它而不討論；對人間之內的事，圣人陳述它但不客觀地評判。

〔注解〕中國人不討論異域(死后世界)的事情，稱之為“存而不論”。中國人講究順應民心世俗，稱之為“論而不議”。東方人康德對彼岸、“物自體”也主張“存而不論”。景象學創始人胡塞爾認為，人的智力不足以處理一切成績，必須對有些事情加括弧而懸置起來。

11、〔原文〕旁日月，挾宇宙。

〔譯文〕依傍著日月，懷藏著宇宙。

〔注解〕莊子向往“游乎塵垢之外”的“天放”生活。

12、〔原文〕昔者莊周夢為蝶，栩栩然胡蝶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譯文〕過去，我莊周夢見了蝴蝶，翩翩然飛行的蝴蝶。…但醒來之后，我搞不清是我莊周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我莊周。

〔注解〕莊子學說鼓吹“齊萬物”，“物我兩忘”，“神與物游”。故莊子言傳身教，描繪齊物極境。

13、〔原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

〔譯文〕我們的生命有限，而知識有限，以有限對付有限，必然墮入困境。

〔注解〕莊子同老于一樣，也反對追求知識，認為“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絕圣棄知，大盜乃止”。他為了反對孔孟文明，反對人類社會的罪惡，而全盤反對人類文明。   

14、〔原文〕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養親，可以盡年。

〔譯文〕做好事不要做得出名，做壞事不要冒犯刑律。沿規律、竅門而生活。這樣，可以永保身體，可以保全性命，可以存養親人，可以享盡天年。

〔注解〕有人解釋“刑”為“形”，形與名對反。“為惡無近刑”意即尋歡作樂，但不傷及身體。“督”：人體背部的脈線。“經”：準繩。“緣督以為經”：沿竅門做事，找縫隙生活。莊子哲學是亂世的產物，如何鉆空子而活，是那個時代思想的共同特點。

15、〔原文〕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譯文〕人人都知道有用東西的用途，而不知道無用東西的用途。

〔注解〕莊子發現了“無用之用”、“不材之才”。莊子的好朋友惠施有大葫蘆，大而無用，莊子勸他把葫蘆做成腰舟，“浮于江湖”，歸隱漂蕩。大樹不成材，莊子認為這正是其用途，可免于“中道夭于斧斤”。支離疏長得兩肩齊頭，籠統丑陋，連抓丁的都不抓他，因此他不至于戰死。莊子認為，圣人該當從“無用之用”、“不材之才”悟出養生全生之道。

16、〔原文〕死生活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饑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

〔譯文〕死生活亡，窮通貧富，賢與不肖，毀譽，饑渴寒暑，是事物的變化，命運的取向。

〔注解〕莊子還說，“生死，命也”，“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正由于莊子信命，所以能安貧守道，豁通達觀。

17、〔原文〕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

〔譯文〕不要由于感情好惡而內傷身心，該當永近因循自然。

〔注解〕莊子主張順應自然，“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喜怒哀樂不入胸次”，“虛無淡泊，合于天德”。

18、〔原文〕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

〔譯文〕古時分的真人，睡覺不做夢，醒來無憂慮，吃飯不耽滋味，呼吸靜謐深納。

〔注解〕真人一方面牽腸掛肚，不欲不貪，另一方面深諳導引(氣功)之術。莊子稱：“真人之息以踵(腳底之涌泉穴位)”。道家的修煉思想成為后來的道教的理論出發點。

19、〔原文〕古之真人，不知悅生，不知惡死。

〔譯文〕古時分的真人，活著不慶幸，臨死不憂慮。

〔注解〕莊子抹去了生與死的界限，稱：“生而不悅，死而不禍”，“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即當作死，死即當作生），“生而不知其所以生”(活著而不知道為什么活著)。

20、〔原文〕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

〔譯文〕不要以客觀改變客觀，不要以人為妨礙自然。

〔注解〕中國人認為，人是自然之子，天人之間該當好像母子，和諧親密。不存在改造大自然、打敗大自然的成績。所以，莊子說：“天與人不相勝(不相斗爭)，是之謂真人”。

21、〔原文〕圣人之用兵也，亡國而不失人心。

〔譯文〕圣人用兵，滅亡了敵國，同時博得其人心。

〔注解〕莊子處于亂世，深知全生活命之難，所以他反對和平，“無以打敗人！”不過，迫不得已用兵也是可以的，唯在于順應民心。

22、〔原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譯文〕魚兒與其以唾沫互相潮濕，艱難活命，不如互相忘卻，邀游于江湖自然之中。與其贊譽堯舜名君、指摘桀紂暴君，不如忘掉是非，回歸自然之道。

〔注解〕莊子認為與其好生惡死，為生活所累，不如去掉感情，回到大自然的懷抱。異樣，毀譽、是非、名利、得失等都不應縈繞于胸。

23、〔原文〕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伕我以老，息我以死。

〔譯文〕大地載著我的形體，使我生活勞苦，使我老年逸樂，最終以死使我得以休息。

〔注解〕普通人只知生活之樂，不知生活之苦；只知老年寂寞，不知老年逸樂；只知惡死，不知死是休息。

24、〔原文〕生為附贅懸疣，死為決疣潰癰。

〔譯文〕生為累贅，死為解脫。

〔注解〕“贅”、“疣”、“癰”都是人身上長的癤子。莊子處于亂世，精神上極為苦楚，他“以天下為沉濁”，稱“人之生也，與憂俱生”。

25、〔原文〕魚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術。

〔譯文〕魚兒忘情于江湖，人忘情于自在之道。

〔注解〕莊子的觀點是“巧者勞而智者憂，能干者無所求；飽食而邀游，泛若不系之舟”，此即自在之道。

26、〔原文〕墮肢體，黜(chu)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道，此謂坐忘。

〔譯文〕不奔走勞累，去掉聰明才智，忘掉肉體，摒棄知識，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這叫做坐忘。

〔注解〕莊子總結出一套克服“有己”、“有待”，達到“無己”、“無待”的精神自在法，一是坐忘，二是保持內心寧靜，以心感應宇宙的“心齋”，三是“以物為春”，順應自然，四是齊萬物，消滅事物高低貴賤的差異，五是“曳尾于涂中”，即混世，六是在世俗中隱，含光斂影，藏身于眾庶之中而人不知，“萬人如海一身藏”(蘇軾)。

27、〔原文〕乘夫莽眇之鳥，以出六極之外，而游無何有之鄉，以處壙垠之野。

〔譯文〕乘騎渺茫之鳥，出于宇宙深處，邀游于虛無之境，徜佯于有限之野。

〔注解〕莊子追求“天人契合”的自在境界，這是南方文明、楚文明。南方小農經濟，物產豐富，天人和諧，農民自生自滅，舉動也有較大自在，“帝力于我何有哉！”。而北方黃河滔滔，常常眾多成災；沙漠侵蝕，要挾人民的生活；北方多數民族經常沖擊中原，掠奪人馬，所以北方人要整治黃河，建筑長城，發掘運河等。相應地，以孔子學說、五行學說為代表的北方文明強調次序，而不是無政府主義的自在。

28、〔原文〕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譯文〕境界最高的人，其心如鏡，照物而無情，不將就不逢迎，不掩藏感情，所以他能輕視外物，用心不傷。

〔注解〕莊于強調無情，可魏晉時的王弼稱“圣人無情而無累”。

29、〔原文〕今世之仁人，蒿目而憂世之患。

〔譯文〕當今的仁人志士，舉目遠望而生憂患之心。

〔注解〕莊子激烈抨擊當時亂世的罪惡，“無恥者富”，“千世之后，必有人與人相食者也”，“凡人心險于山川”，“人者厚貌深情”(人們表面假裝，掩藏真情)，所以，憂患之心油然而生。

30、〔原文〕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饕富貴。

〔譯文〕偽善壞人，放縱愿望，貪心于富貴。

〔注解〕莊子不只反對“饕(tao)富貴”，而且還反對貪心于仁義、名聲，認為這些都“殘生傷性”，危害了人的原始本性。莊子實踐上是在為人類尋根，尋覓人類得到了的“舊國舊都”。所以，莊子實踐上是古代文明哲學的先驅。

31、〔原文〕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君子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丈夫則以身殉家，圣人則以身殉天下。故此致數子者，事業不同，名聲異號，其于傷性，以身為殉，一也。

〔譯文〕天下人都以內在事物改變其內在本性，君子則為蠅頭小利而獻身，知識者則為名聲而傷身，丈夫則為家業而奔波，儒家圣人則為天下利益而捐軀。以上各種人，事業不同，各有不同的目的，但都是危害人的本性，以身體殉物，沒有區別。

〔注解〕莊子是最早的反異化思想，他可以說是海德格爾、薩特、馬爾庫塞的先驅。莊于反對“人為物役，心為形使”，反對“以物易其性”，“以仁義易其性”，認為“義不食周粟”的伯夷是為名而死，先秦的農民起義領袖盜跖是為“利”而死，兩人所死不同，但都是殘生是傷了人的本性。

32、〔原文〕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并。惡乎知君子君子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民性得矣。

〔譯文〕與禽獸共同生活，與萬物聚合生長。不分君子君子，大家都無知。真實人性得以守住，大家都無欲，這叫做返樸歸真。返樸歸真，則人民得以存養天分。

〔注解〕老于主張回到黃帝時期，可是莊子主張回到更遠古的母親社會、蒙味時期， “臥則居居，起則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與麋鹿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山無蹊隧，澤無舟梁”，“含哺而熙，鼓腹而面游”， “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行而無跡，事而無傳”…。中國是個鄉土社會，拜祖崇古是其必然產物。中國人認為人類社會在不斷墮落、退步，黃金時代在往昔。

33、〔原文〕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

〔譯文〕偷竊腰帶鉤的人被誅殺，可竊國大盜為諸侯，唯有諸侯可假借仁義，殺伐爭霸。

〔注解〕莊子所處的時代正是社會價值體系“樊然淆亂”的動蕩之世，各種社會丑惡景象暴虐猖獗，“嘉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誕信相譏”，而且和平給人民帶來巨大苦楚，“今世與世長辭者互相枕籍，被吊死者一個接一個，被屠戮者延頸相望”(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楊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因此，莊子反對和平，反對假仁義之名，行大盜之實。

34、〔原文〕絕圣棄知，大盜乃止，摘玉毀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剖斗折衡 ,而民不爭。

〔譯文〕拋棄仁圣知識，才不會出觀竊國大盜；毀掉珍珠寶玉，才不會發生小偷小摸的事；燒掉契約，砸爛玉璽，人民自然樸素無欲；打破容器，折斷秤桿，人民自然不爭。

〔注解〕莊子反對人類一切文明成果，認為它是罪惡的淵藪。“天下每每大亂，罪在于好知”，“天下之大，不足以賞罰”，所以要“淡泊有為”，“使天下欣欣焉，人樂其性”。

35、〔原文〕不樂壽，不哀夭，不榮通，不丑窮。

〔譯文〕不以長壽為樂，不以早夭為悲，不以通達為榮，不以窮困為恥。

〔注解〕總之，不以物累身，“不拘(拘執)一世之利”；“萬物一府，死生同狀”。

30、〔原文〕多男子則多懼，富則多事，壽則多辱。

〔譯文〕多生男子，則為其安全多一份擔心，富有則會磁惹事端，長壽則會遭到凌辱。

〔注解〕莊子自有他的辯證法，在他看來，得失、毀譽、生死都是庸人自擾。有人說，莊子是阿Q精神的闡述者，不無道理。不過，莊子也教會了中國人心胸博大平和。

37、〔原文〕圣人鶉居而kou食，鳥行而無彰。

〔譯文〕圣人居不求安，食不求飽，如鳥兒飛行，不留蹤跡，

〔注解〕鶉(chun)無固定的巢窩，(kou，小鳥)依賴其母而得食，所以食不求飽。此句與孔于的言論類同。在那個戰亂年代，居安食飽是困難的，所以孔子、莊子都主張隨遇而安，不憂慮計較。

38、〔原文〕忘乎物，忘乎天，其名為忘己，忘已之人，是之謂之入于天。   

〔譯文〕忘掉外物，忘掉自然之天，這就是忘己。忘己的人，天人合一。

〔注解〕此即“坐忘”、“物我兩忘”、“獨與天地精憧憬來”。

39、〔原文〕至治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而不知以為忠，當而不知以為信。

〔譯文〕治世的最高境界是，不崇尚賢才，不重用能人。君上如樹枝無意于上，百姓如野鹿自由自在。行為端正，但都不知道這就是義；彼此相親，但都不知道這就是仁；誠實無違，但都不知道這就是忠；行為認真恰當，但都不知道這就是信。

〔注解〕莊子還說“舉賢而民自亂，任知而民相盜”，弓矢機關，釣餌魚網，天羅陷井反面惹起鳥、魚、獸怍亂不止。

40、〔原文〕知天樂者，無天怨，無人非，無物累，無鬼責。

〔譯文〕知道樂天的人,不怨天，不尤人，不受外物牽累，不受鬼神干擾。

〔注解〕莊子還說：“知天樂者，其生也天行(順應自然)，其死也物化 (混同萬物的演化)”，“不以物挫志”，“不以物害己”，“物物而不物于物”(控制外物而不被外物驅使)。

41、〔原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譯文〕君王所讀的書，不過是古人留下的糟粕而已。

〔注解〕莊子追求直覺、體駐、“神遇”、“得意忘言”，他認為，木匠的手藝傳不到兒子，古代圣人之大道也傳不上去，由于真理往往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42、〔原文〕黃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親死不哭。

〔譯文〕黃帝管理天下，使民心一致，不擾亂人心，百姓有親人死亡也不哭泣。

〔注解〕莊子認為，生為氣聚，死為氣散，生死之間沒有根本區別，所以不應為死悲哀。老子死，弟子吊唁，“三號而出”。莊子妻死，惠施去吊，見莊子“鼓盆而歌”。莊子病危，弟子說將厚葬他，莊子說：“吾以天地為棺槨，以日月為連壁，星斗為珠璣，萬物為地赍送，吾葬具豈不備邪，何以加此？！”他主張不葬。

43、〔原文〕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不思慮，不預謀。

〔譯文〕生如浮萍，死如休息。不需憂慮，不需防患。

〔注解〕莊子見骷髏，問：你是自殺還是自殺，是餓死還是凍死?骷髏托夢給莊子說：你所言都是人生的累贅，死后則無這些。莊子問：還你生命好不好，骷髏說：不要！

44、〔原文〕古之所謂隱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見也，非閉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發也。

〔譯文〕古時分所謂的隱士，他并非藏身不見，并非閉言不發，并非去知不用。

〔注解〕莊子也主張在理想中隱逸，“我周旋于億萬人間，如處獨焉，如蹈虛焉。御至紛如至少，視多事為無事”，此即所謂的“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

45、〔原文〕不為軒冕肆志，不為窮約趨俗。

〔譯文〕不由于官高位尊而趾高氣揚，不由于窮困潦倒而趨時混俗。

〔注解〕莊子反對“喪己于物，失性于俗”，更贊賞“江海之士，避世之人”

46、〔原文〕白刃交于前，視死若生者，烈土之勇也；知窮之有命，知遇之有時，臨大難而不懼者，圣人之勇也。

〔譯文〕白刃相接于前而視死若歸，是烈士之勇；懂得窮是命，通達有時，能臨大難而不懼，是圣人之勇。

〔注解〕莊子混同死生，主張無情，所以他很容易做到臨危不懼，視死如歸。

47、〔原文〕莊子與惠子游于濠梁之上；莊子曰：“鰷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于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譯文〕莊子與惠子同游于濠水小橋上，莊子說：“鰷魚從容自在，它是多么地快樂呀！”惠子說：“你不是魚，怎樣知道魚兒快樂?”莊子說：“你又不是我，怎樣知道我不知道魚兒快樂！”

〔注解〕濠水，在淮南，有莊子墓。鰷魚，又稱（can）鰷(tiao)，呈條狀，白色魚；惠子是‘名家’，善辯，所以他是從推理的角度訊問莊子的。而莊子主張直覺、體驗、悟性，所以他是經過“得意而忘言”的感覺而知道魚兒快樂的。

48、〔原文〕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遠矣。

〔譯文〕送君離別，都自懸崖而前往，君自此遠行。

〔注解〕這是古人離別時的常用語。不過，莊子在這里表達的意思是；人終有一別，不如超然獨立于感情之外。

49、〔原文〕直木先伐，甘井先竭。

〔譯文〕直木首先被砍伐，甘井首先被采竭。

〔注解〕這是成材之患，之所以有此大患，緣由在己，故莊子說：“山水自寇，源泉自盜”。看來，全生的方法是“不才”。

50、〔原文〕入獸不亂群，入鳥不亂行。

〔譯文〕與野獸共處，而不驚擾獸群，與飛鳥共棲，而不驚擾鳥群。

〔注解〕此句意即，圣人應含光斂影，不露鋒芒，混同塵俗。故莊子又說：“入其俗，從其俗”。

51、〔原文〕原天地之美，達萬物之理。

〔譯文〕窮盡天地之美，探析萬物之理。

〔注解〕莊子又說：“判天地之美，析萬物之理”，“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應“兼懷萬物”，“清而容物”。

52、〔原文〕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譯文〕人活在天地之間，如白馬跳過溝隙，一晃而過。

〔注解〕人生短暫， “已化而生，又化而死”，何必“生物哀之，人類悲之”！

53、〔原文〕古之人，外化而內不化。

〔譯文〕古代的圣人，表面依從世俗，內心獨立不羈。

〔注解〕此即所謂外圓內方，合流不污。莊子還說：“圣人處物不傷物” (圣人與物相處，但無意于是非)。

54、〔原文〕不知而后知之，其問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無崖。

〔譯文〕不知然后求知，學無盡頭，但又有盡頭。

〔注解〕中國人為學不是純粹求知，而是進步境界。進步境界，則要減少知識，忘掉知識。

55、〔原文〕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逍遙于天地之間。

〔譯文〕太陽出山則勞作，太陽入山則休息，在天地之同逍遙自在。

〔注解〕莊子還說“心若懸于天地之間”，“心與天游”。離開喧囂的城市，到農村去過自給自足的小農生恬，這也是‘奔逸絕俗”，“棄世無累”，“自藏于畔”。

56、〔原文〕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棄生以殉物，豈不悲哉。

〔譯文〕如今世俗的君子，多危害身體，捐棄生命，而貪圖外物，這不是太悲哀了嗎！

〔注解〕莊子還說：“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唯恐得到)，見利而輕亡其身， 豈不悲哉！“他抨擊氣見利而忘其真”，”遁其天，離其性，滅其情，亡其神(精神)”的行為，號召“無以人滅天”， “復歸于樸”，“絕學捐書’，“棲之深林，浮之江湖”，“彷徨乎塵垢之外，逍遙乎無事之業”。

57、〔原文〕圣人法天貴真，不拘于俗。

〔譯文〕圣人以自然為準繩，注重本真天分，不拘滯于世俗。

〔注解〕莊子有時追求混同于世俗，韜光養晦，有時又追求超越于世俗，曳尾涂中。

58、〔原文〕獨與天地精憧憬來，而不傲倪于萬物。

〔譯文〕以精神獨與天地往來，但又不睥睨萬物。

〔注解〕“獨往獨來”，這是莊子所追求的最高境界，稱為“與天為徒”。同時，莊子也推崇“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的游世生活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