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我愛你。”
那時我人在北京，微博上到處轉發著蔡康永在節目里的出柜與眼淚，說他錄中國節目《奇葩說》，透露藝人想出柜會先問他意見，卻又覺得自己孤獨，忍不住淚崩：“我們并不是妖怪。”習慣了蔡康永的幽默與微笑，突然見到他的崩潰使我心中一驚。
▲蔡康永《奇葩說》落淚訴“我們不是妖怪”。
但那樣深刻的孤獨與恐懼我也曾經歷過。
讀高中時，我曾與一個社團好友允為知交，既是一起蹺課、熬夜編輯刊物的伙伴，也是假日時一起出游的好友，我們無話不談，相處時總是特別快樂，那份情感來得自然，對我而言無分性別，只是一份單純的、發自心中無以名之的“感受”，我都還沒來得及表白，甚至也不知道應該表白，但我的熱情卻已使她有所覺查，“我覺得你該去交個男朋友，”她說，我納悶問她：“為什么？”她回答：“你有點不正常。”
當時我是心碎的，但我沒有察覺，為了賭氣，或是傷心過度，我真的與一個應該只是好友的男孩交往，在社團里再見到她，我像是宣布什么似地說：“我交男友了。”好像想要證明自己“不是怪物”。
與男孩的純純戀情無疾而終，連那男孩都說：“以前聽說你是同性戀。”我笑笑不答，那時我還不懂什么是同性戀。
我與女孩上了大學還是好友，在我出書出柜之后，每次相見，她依然極力勸阻，希望我“矯正”，那時的我已經知道反抗，與她辯論，而最后，我知道友誼已經無法繼續，兩人如此走散。但在我心中，那十年的情感是珍貴的，我不勉強她接受我，正如她也不該勉強我改變。不能繼續的友誼，正如無法繼續的愛，都讓它保存在心中吧。
▲《女高怪談》劇照
大陸讀者云在信里寫到，與好友婷多年相處，始終是最好的朋友，無論任何時刻，云總像戰士護衛著婷，甚至幫她出主意如何與喜歡的男孩來往，有時，也陪著她去與男孩見面。隨著時光流逝，兩人各自到異地求學，分別后，云才發現自己對婷的情感并非只是好友的“友誼”，那之中埋藏著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深深愛意，一旦觸動，便無法抑制，返鄉見面時，云幾度想要對婷表白自己的感情，但又深深恐懼著，擔心被當作怪物，擔心自己的表白，摧毀了多年的友誼，怕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怕“一句話沒了她”。
云問我，該不該表白？前面是斷崖，后面是深谷，進退無路。該怎么辦？
對于云的問題，我深深思考著，面對自己的至交好友，應該表白嗎？會被接受嗎？友誼會因此消失嗎？好友會歧視、恐懼、推開甚至逃避、討厭我嗎？我想，這些都是未知數。能夠知道的，僅有自己此時的真心，在表白之前必須自我心理建設，任何一種表白都是沒有保證的，身為同志，許多時候，表白會帶來傷害，帶來無可預期的誤解，要有失落的甚至受傷的準備，要知道表白的同時也是出柜，要明白，愛一個人，很多時候并無法得到回應，甚至，因為是同性之愛，一片真心，有可能被當作“妖怪”。然而，愛是一種冒險，這樣的冒險是否值得？我不敢說，可是我知道，無論是否面對這個好友，或以后你愛上的對象，都會遇到需要“表白”與“出柜”的一天，倘若幸運，你可能喜愛的是已經理解同志為何物的人，是圈內人，是志同道合的人，不會有遭遇“妖怪”的指責，只有兩人是不是相愛的問題。然而更多時候，是你自己必須主動去尋找可以認同你的對象，是你得在茫茫人海里，尋找那個愿意愛你，接受你，理解你的人。這個過程，充滿了變量，極有可能受挫，受傷，受辱。
▲電影《阿黛爾的生活》劇照
愛一個人，除了感情的沖動，還必須有去愛的準備，作為同志，我認為準備好自己的心態是最重要的，要先能自我認同，知道“我不是怪物，我的愛是真摯的，即使對方因此驚恐、退縮、反感、甚至不知如何與我繼續做朋友，都無損于我的價值”，這樣的信念，是無論要不要表白都應該為自己的奠定，對喜愛的人表白，是一個考驗，尤其對象是好友的時候，考驗的是你們的相知，你們的緣分，以及現實里到底可否變成愛情，或繼續保持友誼，或者，就此走上陌路。我可以理解你的害怕，你的恐懼，但不要害怕自己，無論結果是什么，都肯定自己的愛的價值，一份真摯純粹的愛，存在過就是價值，以溫柔的、真誠的態度去表白，不帶著期待，不要求回報，我想，這份表白除了表明愛意，更多的愿望是對這個相知的友人，表達更多深刻的自己，倘若這一直是你內心的秘密，像指出天上最小卻依然閃亮的星子與她，“這是你不知道的我”“這是我心中深刻的愛”“無論你是否愛我，我都祝福你”。你不只要表白愛，更要表白自己的心境。試著讓對方理解你的處境與感受。即使無法得到愛情的回應，但愿也能在友誼上達到溝通。這個你喜愛的人，你最好的朋友，你花費漫長時間守護、等待、陪伴過的朋友，過去，你只是以一半的自己與她相處，另一半的自己，這時要向她表現出來，是困難，也是重要的。即使她因此疏遠、恐懼或對你有疑惑，也不要因此摧毀自己的信念，失去愛人的勇氣。
▲《女高怪談》劇照
表白與不表白，何者為好？我無法預知結果，但是，往后你的人生還會遇到更多試煉，更多難關，這只是活出自我的第一關，失去她也不會失去全世界，但勇敢踏出這一步，預示的是直面世界、直面自己情感的開始，生命是艱難的，考驗無所不在，但無論如何，不管旁人怎么說，一個真正付出愛的人怎會是怪物？先接受自己，肯定自己，如果你真的想要表白，請帶著無論如何都無悔無憾的心意去表白，勇敢面對表白之后的結果，當作是成長的第一課。
祝福你。
（本文原標題：《是否該向同性好友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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