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社會有人不斷鼓吹“學問無用論”的情況下,哪里都很難放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今天,我們整理出一篇舊文片段,看看北京大學中文系陳平原老師是怎么看待就業和學問之間的平衡難題。
文:陳平原
中國大學目前存在的諸多問題,在我的著作里面,已經大體上寫清楚了。希望聽同學們怎么提問,然后再回應,這樣好一些。主持者列了二十個問題,告訴我,前五項是必答的。那么,我就照著這五個問題,像做填空題一樣,逐個回答。
如何看待現在大學生的日益功利化
第一個問題,如何看待現在大學生的日益功利化,在就業和學問中間,該如何平衡。
改革開放已經三十多年,而我有一個特殊狀態,作為七七級大學生,當年的高考作文登在《人民日報》上。都三十年了,我回老家去,父老鄉親還夸我的作文寫得不錯。好像我老停留在寫高考作文階段,我特別傷心。
學生們拿個放大鏡,讀別人的書里收的影印件,一邊看一邊笑。我知道他們在笑什么。三十年前因高考作文而“出名”,導致每到講恢復高考意義的時候,就被要求表態,要你回憶,還希望你熱淚盈眶。我說,沒有那么多好回憶的。
▲1977年新生開學典禮
我承認,七七級、七八級的大學生,讀書很刻苦。但我經常為今天的學弟學妹們辯護,原因是,今天大學生的處境跟我們當年不一樣。
七七、七八級的大學生,那是天之驕子,當年我們上學的時候,會佩戴校徽,招搖過市。今天北京大學的學生,沒有幾個帶校徽的,因為他們不覺得成為北大學生有多么了不起。我們當時認為,國家在改革開放,我們前途無量,根本用不著擔心出路問題。沒有一個學生讀書的時候,會擔心將來的就業問題。所以,我們能夠全力以赴讀書。
而今天的大學生,從入學的那一天起,不對,從填志愿的那一天起,就開始盤算我將來讀完了做什么。這是沒辦法的。而且,整個社會對物質需求的欲望已經被調動起來了,大學生也不例外。所以,這方面我不想做太苛刻的批評。
三件印象特別深的小事
我平時跟本科生接觸不是很多,但一九九四年,北京大學開通了昌平園區,希望資深的教授去講課,那個學期,我跟本科生有比較多的接觸。有三件事,我印象特別深。
第一件,開學的時候,請幾個老師去講你自己的專業,也就是我們說的入學教育。有一個學生站起來問:老師,我看你挺聰明的,有沒有更進一步的追求,還是只滿足于當一個教授。九三、九四年,正是全民經商的時候,所謂“十億人民九億商,還有一億在觀望”。
我是潮州人,我們潮州人會做生意的,既沒有混個師長旅長當當,也不愿下海經商。當時我不知道為什么激動起來,慷慨陳詞,博得一陣陣掌聲。下來后,那學生很不好意思,跟我說,老師,對不起,我提問是為了解答自己的困惑。家長覺得他考上中文系,將來既不能當官,也賺不了大錢,沒多大出息。他壓力很大,不知道怎么辦好,所以才提這樣的問題。
我說,你先學一個學期,如果覺得無趣,一定要轉,那你就轉。到學期末的時候,我問她怎么樣,她說,我愿意留下來繼續讀,因為我有興趣。后來,她到美國留學去了,現在國外一所大學教書,挺好的。
日后想想,這是我跟大學一年級學生有比較多接觸的一年。有幾個問題,對我來說很刺激。
第一,整個社會日趨功利,這是一個現實。過于高調的論述,比如要求精神至上,不談物質問題,那做不到。而且,也沒辦法說服年輕一輩的學生。所以,我正視這日趨功利的社會以及大學生復雜的心理狀態。
第二,學生的可塑性很強,剛進大學時所抱定的目標,往往是家長給他們灌輸的,包括學什么樣的專業才有好前程,諸如此類的問題,隨著學生進入大學后,會有各種各樣的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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