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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頭一回來到常平的人,也能感覺到近些天這個東莞小鎮的不對勁。一出火車站,記者和幾個貌似來東莞務工的女孩就被沒活兒干、蹲在路邊抽煙的出租車司機重重包圍。
“不坐車呀?別走呀!我認識你呀!你不是那個唐樂宮的嗎?是不是呀!哈哈哈哈。”
常平天鵝湖路是東莞著名的紅燈區。一條不足千米的狹窄街道,有8家桑拿酒店,4家酒吧,超過6家茶餐廳,6家美發美甲店,還有沐足店、干洗店、寵物店、鮮花店、甜品店、房地產中介,從中午營業到后半夜,為超過1000個小姐和她們的客人服務。
停業第三天,桑拿部經理老顧掛斷一名手下女孩電話后,試著撥了幾個同事號碼。手機關機,關機,關機。每天見面的時候沒注意過,他們互相了解的聯絡方式竟只有一串11位手機號。手機不通,他的同事們就消失了。
那個女孩在電話里問他,劉老板是跑了嗎?
以老顧的位置,也不知道老板到底跑了沒有,老板電話關機,杳無音訊,那個號碼到底是不是老板本人的,他也不那么確信了,從老顧到女孩們,得知自己失業的方式都一樣:看新聞。
為了向劉老板討薪,這些東莞女孩正在東莞市常平鎮的五星級酒店匯美天倫層層疊疊的臺階和歐式廊柱那里與保安、協警對峙。《人物》記者在這里與媚兒接上了頭,慌里慌張地聊了幾句,她突然一把抓住記者的袖子,“得跑了”。
我們就這么跑起來。往后一瞥,追趕我們的有3個奔跑的協警和一輛警車。其他女孩見狀也要跟著我們跑,媚兒朝她們喊:“別跟著記者,不能讓警察把記者抓了。”酒店斜后方是一片生鮮農貿市場。
10分鐘后我們已經穿過市場,串了兩條巷子,拐進一個破爛的居民樓道,上四樓,進房間,鎖門。記者被她稀里糊涂地拽著,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個鐘點房,它很破,除了大半面墻貼著一張金發碧眼的裸女海報,就只有一張床。兩人都喘得很厲害。
一周前,她們失業了。失業那天,另一個女孩楚楚正在上鐘,傍晚5點,她從五樓帶著客人下來,酒店已經空了。只剩一個監鐘員等在門口。監鐘員負責統籌、調配全樓的肉體交易流程,女孩上鐘時叫牌、報房號,下鐘時掐表、登記在本子上。他著急忙慌地催楚楚,“放假了,趕緊換衣服走人。”
楚楚回技師房換好衣服,把工裝疊起來放進柜子。柜子寫著她的編號,里頭有化妝包,培訓時記動作用的筆記本和一點零錢。隨后楚楚從技師專用通道離開,并沒有意識到她的下班標志著這家聲名在外的五星級酒店桑拿部正式倒閉。
她不是頭一回經歷“掃黃假”,不無淡定,還暗暗有些高興,同事阿簡頭一天交了500塊錢請假費才能停一天工,她卻得到了免費的休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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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冬冬還坐在老家徐州回東莞的T162次火車上,對丟了工作一無所知,知道了也滿不在乎。冬冬是那種典型的新人,17歲,青春得叫人過目不忘,頭發又黑又粗,眼睛黑得像棋子,她正熱烈地愛著大她5歲、干KTV服務員的高鼻梁男朋友,為了和他攢結婚錢,她成了一個桑拿女孩。
失業推遲了她的婚事。阿簡對損失的500元請假費懊悔不已。失業之后她一直在改微信名字,頭幾天叫“匯美天倫太黑”,現在改成了“現實告訴我,每個人都不簡單”。臨時成立的微信群名為“下午2點匯美天倫討薪”,匯集了33個桑拿女孩。
記者加入當晚,長長短短的語音條跳了出來,湖南話、閩南話、四川話,女孩們從稱呼對方的微信名開始,小心翼翼,互相靠近。事實上,這些一起工作的女孩都不知道其他人的真名。
她們警覺、冷淡、彼此猜忌,上班時互相稱呼編號——912號,827號,或者車18號,下班后隱藏在各自的私生活中,像一座座孤島。“名字不能告訴你。其他,隨便問。”被追捕的那個下午,媚兒告訴我,然后,她又補了一句,“在東莞就沒人知道我的名字。”
失業使她們前所未有地團結在一起。楚楚的名字來自她的座右銘“女人無須楚楚可憐”,她一直在后悔失業那天下鐘沒帶走化妝品和零錢。
靜坐討薪前一天,酒店保安開著兩輛貨車,運走并燒掉了她們留在酒店的所有物品。“就因為我們是技師,他們敢光天化日地欺負,趕盡殺絕,趕走了,欠我們的錢就不用發了。”楚楚在群里說。
一個女孩接話,“我去過警局,姐妹們,別怕。我們是理療師。”“我們又沒犯法,”媚兒參與進來,隔了幾秒鐘她說,“就算犯法,他們也犯更大的法。”阿簡附和,“站在道德的觀念上,誰是天使,誰是魔鬼?我們又沒殺人,又沒放火。”
媚兒來了精神,“對,我們要勇敢面對記者,憑什么我們這么活?憑什么我們活成這個樣子還不能讓社會各界知道?”討薪接連進行了3天,100多個女孩陸陸續續來到酒店靜坐,少的時候二三十個,多的時候七八十個。
有人被保安打,有人被警察帶走,而她們要找的劉老板始終沒有出現。終于,劉老板的二兒子被女孩們連人帶車堵在酒店后門,她們想盡量表現得兇一點,因為叫習慣了臨時不知怎么改,她們仍稱呼他“二少爺”。問題是,二少爺到底算不算老板呢,爭執幾番,女孩們決定不砸他的車,放他走。
“萬一二少爺不是老板,不能濫殺無辜。”阿簡說。第三天晚上,由于老板給部分女孩發了一筆錢——盡管與她們應得到的欠款相比,那是很小的一筆——就像東莞的色情流水線一樣,討薪隊伍戲劇性地瞬間瓦解了。
有人領到500,有人領到3000,最多的一個領到6000,另外一半的女孩沒領到錢。沒有理由。靠著分配不均,老板成功地把矛盾轉移到了女孩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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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的目光落在每個人身上,討薪時和經理打麻將的3個女孩率先中槍。然后是媚兒、阿簡,她們認識記者,所以也可能是內鬼。微信群里的親密一去不返,女孩們紛紛退群。
酒吧的新奇表演“天使來送酒”(來源:莞視界)對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缺乏謀生技能的女孩來說,桑拿業實現了某種平等。學歷和出身的意義為零,用桑拿部培訓師告訴她們的話說,這里只看外在和內在——外在是身高和臉蛋,內在是胸、腰、屁股。
來東莞第一天,媚兒被接待她的培訓師要求當著其他技師和部長面脫光,轉圈看,測量三圍,還要試手感,數據記在一個長長的表格上,培訓師問她,你覺得你值多少錢?“最貴的多少錢?”“1500。”“我值最貴的。”最終雙方各讓一步,她被掛上“超模牌”,一個鐘1300元。
這是東莞流行的地位區分法。比她低一檔的女孩掛“車模”牌,1000-1200元,再往下只能掛數字牌。首位數字說明價格,后兩位像買手機號一樣,帶8帶6的號得女孩花錢買,其他數字免費。
匯美天倫酒店有著無窮無盡的規矩,桑拿部一把手被稱為老總,老總管著經理,經理管著部長,部長管著培訓師和媽咪,培訓師和媽咪管著技師,總之所有人都管著技師,她們在最底層。當然,貴的技師也會欺負便宜的,如果你不幸掛上6字牌(一個鐘600塊錢),你就是最底層的最底層。
升牌也有機會,交3000元,提出升牌申請,倘若不斷得到客人熱情的反饋,就比較容易通過。這是苦干硬干型。壓力過大的客人偶爾會在深夜傾吐公務員系統和商場的艱辛攀爬之道,媚兒覺得其實規則在夜場也適用,賄賂或與部長睡一睡比拼命硬干升得更快。
培訓的日子里,冬冬夜里做夢都在背筆記。作為早來幾個月的前輩,楚楚把自己之前的筆記送給她,那是艷舞的分解動作,很長,歸納成口訣。冬冬說,那感覺真緊張—像期末考試來了。
每個技師都得經歷這關,她只穿內褲和胸衣站在鏡子前,努力忽略看熱鬧的其他技師,一直跳,一直跳,跳到熟練、準確、性感,跳到讓部長滿意。職業道德教育接著來了:手機24小時開機,不可以搶客人,被選中不可以拒絕,不可以主動要小費,不可以主動問電話。
唯一可以拒絕的客人是女性,阿簡說偶爾會有想來消費的女人,那不愿意就可以不愿意,“我們100多女孩,沒一個敢去。”技師一般得在2小時的規定時間內為客人完成多達20-30項的服務項目。在正式掛牌上鐘之前得通過質檢,這叫“試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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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行里說,女孩會記著第一次試鐘的客人一輩子。許多酒店都由部長來做。部長熟悉業務,挑得清毛病。“試鐘時有一張表,每一項都得打鉤,所有項目打滿鉤你才能上鐘。”阿簡說。和多數桑拿女孩一樣,阿簡也是廠妹出身,進桑拿之前是鞋廠質檢員,對這道環節不無熟悉,只不過這次,她自己是需要達到“ISO”認證標準的產品。
從跪下給客人脫鞋起,女孩一分鐘也不敢停歇,客人累了,按按手、按按腳,客人躺下了,拿出工具給客人掏耳朵。專業體現在時間的精準計算上。全部項目做完洗過澡,剛好到鐘。送別客人時,她們會挽著客人的手互相打招呼,“我老公帥嗎?”
外國客人來了不會說英語怎么辦,沒關系,你只需要躺在那兒招招手就好了,“他又不傻”。最好的客人是香港人,因為他們習慣付現金。五六十歲的香港老頭子會給小費,他們還保留著老派風格。年輕的就不會了。
碰到變態的客人是常事。大多數女孩得忍,因為怕被投訴,“打人不行,但客人要是老板的朋友,挨了也就白挨了。”媚兒說。兩個月前,冬冬第一次上鐘就被客人欺負。那個客人耍賴不戴套,冬冬才17歲,欠缺經驗,不管是被欺負的經驗還是反擊的經驗。
完事后客人提出給她300塊賠償費。冬冬不知道怎么辦,去問部長,部長聽完大罵:花300塊錢就能不戴套,傳出去酒店的牌子全砸了。冬冬于是跟客人說,我不要。客人揣起錢就走了。
冬冬也沒有請兩個小混混把這個混蛋堵在街角揍上一頓,盡管這是東莞同類事件最常見的處理辦法。她給自己買了500塊錢零食吃,把那家店所有口味的話梅和牛肉干都買了一遍。也有實在忍不住的。阿簡脾氣火爆,前不久剛對著侮辱她的客人一頓罵娘,“你這個死垃圾,有錢了不起啊”。客人氣得跳腳。
她以為她得被開除了,尋思正好開始新人生。結果客人跟部長解釋,是自己提前有事離開,不關她的事。圖為匯美天倫酒店保安將討薪的桑拿技師趕出大堂,一名激動的技師與保安拉扯在一起。
“有的時候我跟自己說,媽的,這樣子天天伺候人,媽的,哪天去找個鴨子來伺候我。”阿簡的一個同事加姐妹是天鵝湖一家酒吧的“超級VIP”,上12點到零點的班,每天下班準時去酒吧“放松”。
阿簡跟著去過一兩回。500塊錢,從穿著不同風格服裝的一排男孩里挑一個,讓他干嗎他就干嗎,“可以猛灌他們酒”。灌趴下咋辦?“趴下就趴下了。”想了一會兒她癡癡地說,“媽的,要不是太貴,真想天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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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兒說她14歲出道,在這行里頭長大成人,10年來,從一座城市漂泊到另一座,有時跟著客人走,有時自己走,最終她留在東莞。她喜歡成為標準生產線上一環的感覺,她原話很繞,記者問是不是正規、平等、安全的意思,她點頭。“我們統一工作服,統一工牌,叫編號不叫名字。培訓嚴格規范,上下班掐表記鐘。
萬一被抓了酒店會按程序救你。不久前有過吃霸王餐不給錢的嫖客,由經理老顧看著,被罰在酒店做兩個月衛生,太解氣了。直到掃黃那天才給放掉。”媚兒說在別的城市她也許被當作寶貝,在東莞卻像真正的企業員工。她把匯美天倫稱為“單位”。
這家五星級酒店使用著最廉價的用品,阿簡說,它們大多來自東莞夜市。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客人洗澡,沐浴露是打在女孩身上,由女孩扭動身體為客人涂勻,沐浴露是不是幾毛錢的便宜貨,誰在意呢。一次性毛巾也是,10塊錢一包10條批發來,50塊錢一包賣給女孩,有些女孩心疼,悄悄洗干凈了拿給下一個客人用。
女孩身上的奢侈品大多來自客人。如果一個女孩拿到了iPhone5S,很快周圍的女孩都會拿到。“這一點也不難。”媚兒說。情人節這天,她在朋友圈里曬了一枚鉆戒。她把它戴在中指上。
入行多年,媚兒已經熟稔怎么分辨客人的職業并進行恰當的恭維,知道怎么增加老年客人的信心,怎么把華而不實的花樣盡可能拖長時間,然后不著痕跡跳過那些讓她惡心的環節。“十指芊芊”,“頂上芭蕾”,為了吸引客人,每家酒店都挖空心思為服務項目取名,對女孩來說,好處在于哪怕熟客也很難鬧清楚這到底是啥。
“喏,舉個例子,”媚兒說,“毒龍鉆知道吧,央視曝光了的,舔客人肛門,能跳我就跳過去,點明要做,那我就在舌頭上戴套子,他感覺不到差別的,又看不見,就是每次弄得滿嘴都是油。”“真的,一次也沒被發現過。”她說。
“我吃進太多東西了,推油,男人的皮屑,潤滑劑,你不可能理解那有多惡心,不停地沖涼皮膚也毀掉,還有天天穿高跟鞋擺奇怪的pose,脊椎骨頭變形,隔一段時間就得去中醫歸位,再變形,再歸位??但說到底最受不了的還是性。”
性交不可能跳過去,也不可能偷工減料。媚兒是紅牌,每天一睜開眼,至少5個鐘在等著她。會怎樣?陰道經常要流血。附近的醫生心知肚明,消炎,打吊瓶,打完回去繼續工作。帶著點咬牙切齒之意,她接著說下去。
“和內衣摩擦都會劇痛,走路,劇痛,不用說工作了。我能靠的就是意志力。每痛一下,我就知道,哦,我還活著,真的還活著,真的想更好地活著。”這些話客人永遠不會聽到。在莞式服務的制度中,絕對不可以讓客人憐香惜玉。客人必須感受到你的輕松、快樂和享受,一旦他心疼你,反饋給部長,這單就白做了。
媚兒哭起來時,嘴角也保持微笑。哭一會兒,她會停下來朝你點點頭致歉。也許是這些為她贏得了紅牌的名聲,她的確很專業。哭得最兇時,她說到一個同事因為跟客人出去做私鐘被輪奸然后虐待,現在還住在東莞精神病院。那客人第一次來給了5800塊小費,第二次來送了一條金項鏈,第三次邀請女孩出去耍,然后——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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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出去真的很危險,死了都有可能。”“那你會出去嗎?”“如果因為長得帥或者特別溫柔什么的,我不可能去,如果給我很多錢,現金,那我去。”盡管大部分技師都有個長相不錯、無所事事的男朋友,媚兒只有一只黑色泰迪犬。她覺得那些渴望愛的同事無可救藥。“富男人只愛我們的身體,窮男人只愛我們的錢。”
她每天不間斷工作10個小時以上,小白臉一毛錢也別想從她這兒拿到。如果這行有天賦可言,那就是認清現實。媚兒覺得現實就是“除了錢這行業什么也不讓我們有”,而錢也要拼命努力才能賺到,更努力才能確保賺到的錢落進口袋里。
所有的技師中,只有她沒有被罰過款。這需要驚人的自律、警惕性、人際關系技巧,當然也需要錢,賄賂部長。如果不愿用錢,有時身體也可以。
2月9日,東莞某高檔酒店上演“色情秀”,被警方全力出動掃黃。2月9日,央視播出暗訪東莞的新聞。當晚,在記者的當地朋友和幾個桑拿業老板所在的微信群里,老板們談笑如常,和網友一樣轉發著“東莞挺住”、“我們都是東莞人”的段子。第二天,也許為了顯示不可撼動的地位,視頻中被曝光的那家五星酒店老板主動自嘲,約大家一起給東莞桑拿寫部“正史”。
“不能讓央視一棍子給打死嘍。”第三天,虎門新世界老板跑路前到銀行取現金600萬,當場被抓,成為東莞歷史上第一個因為涉黃被抓的老板級人物。消息傳開,老板們作鳥獸散,紛紛跑路。
按這些老板相熟的當地朋友的說法,東莞歷史上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掃黃,從未有老板被抓的先例。小型掃黃抓小姐,酒店負責保釋。大中型掃黃抓部長和媽咪,酒店也有解決辦法,10余年來最嚴重的一次抓過法人代表——他們往往是與老板認識的當地農民或低收入者,可以得到酒店小額分紅,無需來酒店上班,出事了替老板頂罪。
在色情業,身份是最大的秘密。入行既無需身份證,也不簽合同,信任關系幾乎不存在,利益關系可以瞬間切斷。老板們很少去自己的場子消費,即便去,也會像普通客人一樣買單,在那些有肌膚之親的女孩面前,他們的身份是“某個與老板關系不錯的朋友”。
失業之后,女孩們發現自己竟無法找到任何證明自己屬于匯美天倫的證據,工牌、工裝、培訓文件、小費單上都沒有公司名稱。
記者離開東莞的那天晚上,匯美天倫的劉老板本人接起了電話,僅有的一次正面回答里,他提起那些桑拿女孩,“我們根本沒有包她,小姐嘛,都是走來走去的啦。
她們能拿出在酒店工作的證據嗎?”更多時候,他只是拉著長長的聲音不斷地重復“要聽政府的話”。他讓人想起東莞火車站那些大聲哄笑的司機,語氣里的輕佻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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