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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讀書越多,越讓我可恥,因為我把時間浪費給一群螞蟻,忽視了見血的作品。
我有喜馬拉雅,但從不在上面聽書,文字沒有在我眼前劃過,我不相信它。你要做一個文字偵探家,不能當偏聽偏信的法官。
有人跟你說余華比司馬遷強,我會覺得他很沒腦子,也為你感到不幸。世界上找不到第二個能把人物形象描繪的如此立體的作家,而你還去讀《許三觀賣血記》《活著》。你應該去讀《李將軍列傳》《刺客列傳》《孔子世家》,而不是把精力留給余華、林清玄。
我說每個經典作家都是系統學過文學史的人,古往今來都是,而你的硬要抬杠,說曹雪芹、杜甫、蘇軾都沒有這樣做,所以你讀讀村上春樹、嚴歌苓隨機找找就夠了。
你應該翻一翻《紅樓夢》里“香菱學詩”的內容,應該翻翻“賈母破陳腐舊套”的內容,你從《芙蓉女兒誄》可以看到曹植的《洛神賦》,從《葬花吟》可以看到《代悲白頭翁》。如果你已經知道這些,那么你應該更上一層,從《紅樓夢》的人名上溯兩千年,去尋找《莊子》與《紅樓夢》的相同之處,尋找楚辭與其相同之處,而不是去看《文學批評》《文學理論》這些東西。
寫這些理論的人,需要靠這門手藝吃飯,把高屋建瓴的東西塞給你,真正的創作者依靠這些非人性的理論就能寫出來好文章,癡心妄想。不過,我倒建議停在青春文學的這些人去讀,因為他們還沒有把握住本質。別以為《牡丹亭》是愛情故事,它是用人間的愛軟化文化桎梏的萌芽,別以為《老人與海》是象征主義,海明威早就厭倦了這種羅列框架下定義的內涵。相比《老人與海》,更有意義的是去研究海明威、屈原、川端康成、西爾維亞·普拉斯、老舍、海子的自殺。
你讀一百本書,都不如去精神病院觀察兩個星期效果來得好。
真正的文學,總在病床、墳墓和明媚姣好的風景中徘徊。
2.
寫作者的毛病,在于沒有那個境界,必須充那個境界。所有寫作的人都告訴你文字應該平淡而有味,不要那么多修辭格,那么臃腫的裝飾。
其實,寫作最大的毛病就是說啰嗦話,要么在刻意縮緊文字。比如“我記得在幼兒園的時候”,你把前面四個字砍掉,它不耽誤你表述。有人列舉阿城的幾個寫山的,我卻覺得這些字明擺著錘煉過度,已經傷到了那種自然風采,看的咯牙,一點也不自然。這種情況,還不如讀馮驥才的《俗世奇人》。
中國最好的作品,恰恰不在大學的課程里,你學文學史不一定了解文學,學文學批評不一定了解文學批評。你應該看過這些教材一遍立馬扔了,然后拿著不相干的書,來尋找他到底怎么想。
比如,你讀的是陶淵明。
你首先應該拿起來的不是《陶淵明集》,而是《晉書》《宋書》,再深一點是《東晉門閥制度》《魏晉玄學論稿》《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法性論》《詩品》,他的整個地理環境、文化環境都變得立體可信了,然后再讀《陶淵明集》,這樣你才知道陶淵明的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讀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不一定就比李白、白居易、辛棄疾、蘇軾清楚。
我用六年讀陶淵明,你一本《陶淵明集》十萬字,一個星期就搞定了,誰在侮辱他?速成本也有,袁行霈有本《陶淵明研究》,你不妨讀讀。
讀書時,隨時構建作者的現場環境,再來讀一本書更有用。
3.
人們對自己往往過于自信,讀了一點東西就覺得收獲了很多,我說出來系統化的方法,你覺得行云流水的讀法已經很好了。
張岱《夜航船》里記載了一個鐵足道人,他喜歡嚼梅飲雪,還愛讀《莊子·秋水》篇。我也希望你們把這篇文章抄一遍,我都用隸書抄過好幾遍了,這是一篇人間的大文章,文辭豐滿,意蘊無窮。莊子所云“各適其適”很對,人家已經很好的回答了為什么要“各適其適”,而且“各適其適”是有底線的,你看他把曹商罵的多慘(一個舔痔瘡的人)。
論寫作,先秦最厲害的人是莊子,不過我們并不把他定位成文學家,而是思想家。我們看這些一流的文學家,都不炫技巧,而是炫頭腦。他們智商和情商都如此之高,佛學、道教,還有民間藝術,精益求精。玄奘因為一個“阿賴耶識”的概念和佛經的混雜,越過塔克拉瑪干沙漠去印度,這種考辯的精神我們都沒有吧?
在這些人面前,我毫無自信可言。讀《瑜伽師地論》的時候,我神經更沮喪了。你們半個小時就能讀完一本書,哪來的勇氣?
你應該拿出與作者寫作一樣的時間,來讀一本書。
4.
媒體吹亂了你的頭發,但你不能跟著他走。認歪理,比認死理更可怕。我只擔心你那么愛讀書,卻加入了一個不該加入的類傳銷組織,浪費了值得擁有更豐盈的精神食糧的精力。
讀書這種事就像熬湯,你火力越猛,越會破壞其中的養分。寫作也是這樣,白開水燒開了還是水,冷卻后變成涼水,而湯上,會泛起油花。
2016年,我讀了一些書,大部分都是老書,都在這篇文章里。不需要寫推薦語,這些作者思考的深度本就不需要寫。你發現不了,那是因為你被教材坑太久了。文學是心與心的碰撞,而不是指手畫腳綁框架,貼上愛國主義、現實主義等等亂七八糟的標簽。你還理解不了,說明你腦子笨。
你應該多讀死人的書,而不是讀那么多活人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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