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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漠:老子眼中的大道是什么樣的?

當你修到一定的時候,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就暗合大道了,叫“夷希微合大道”。大道既不能用眼睛看,不能以色相理解,不能由聲音呈現,也是摸不到的。在《金剛經》中,釋迦牟尼同樣說過:“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注意,這個表述跟老子的表述非常相似。我在《無死的金剛心》中也寫過一首道歌,講得更詳細一些:

語言的功能已全部消失,就像盲者的視和聾者的聽,

就像啞巴的話靜默的聲,沒有語言可以描述什么是什么。

那至妙的大味無法用味覺描述,那至妙的聲音無法用音符再現,

那至高的形象不再有色彩,那至大的境界沒有了身形。

縱然是一口吸盡三江之水,也咂不出心中想說的滋味。

縱然能吁出萬頃波濤,也無法道出那靜寂的聲音。

雖然我們唱了諸多的歌謠,但智者了然迷者依舊迷茫。

即便是有了萬千的言語,那心頭的覺悟依然離于言表。

只有你嘗到那妙法的滋味,你才會夢中醒來恍然大悟,

你才知所有的真理不是語言,真理是概念之外的那個本體。

“那個本體”是什么?就是“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老子的很多思想非常接近佛家的境界,在某些方面,他雖然有顯現上的不究竟——注意,之所以有這些不究竟,是為了應世。用佛教的話來說,就是方便之說。道家的本質智慧也是非常好的,尤其是莊子和老子,他們的境界非常高,遠遠超過一些歷史上有名的禪師。不能因為自己是禪宗,或自己是佛教,就覺得道家一定不究竟。一定要明白,道教固然有不究竟的地方,但它也有究竟的東西。比如煉虛合道、虛空粉碎都是非常究竟的。《道德經》中關于道體的很多表述,也都是究竟的,是老子境界的呈現。

——選自《老子的心事——雪煮第一輯》 雪漠著 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其上不皦”,也有說“其上不皎”的,前一個皦是清晰的意思,后一個皎是清晰明亮的意思。也就是說,就算道處于最高的境界,也不能增加它的明亮;即使日月星辰照耀著它,也不能增加它的光明。“其下不昧”,即使在瓦礫、屎尿之中,道也仍然存在,多么低下的境界也不能讓它變得愚昧、昏昧。

“迎之不見其首”,想要迎接它,卻看不到它的頭;“隨之不見其后”,想要跟隨它,又看不到它的尾。

這有點像《心經》中的一段表述:“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

“繩繩兮不可名”,“繩繩”就是綿綿不絕,像一團一團的繩子,無窮無盡,也像是亂麻。涼州有個說法,叫“亂麻纏了雞脖子”,意思是事務太多、諸事纏身。比如,有個人準備到小島上隱居,想要過一種簡單的生活,但小島上有很多老鼠,老是咬壞他的書和衣服,他就決定養只小貓;小貓要喝牛奶,他又養了頭奶牛;養了奶牛之后,需要有人幫他放牛,于是他又找了個放牛人;這個放牛人太孤獨,他就給放牛人找了個老婆;給放牛人找了老婆之后,放牛人就和老婆生了個孩子……總之,就是各種各樣的麻煩無休止地出現。

所以,修道者才要出家,斬斷紅塵。紅塵中有很多享受,但他們仍然要出家清修。他們必須為心靈騰出一個空間,為生命減少一些可以減少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好的享受也不要。為什么?因為,多一種享受,就多一份麻煩,永遠都是這樣。你如果接受了一種享受,就必須接受那享受給你帶來的麻煩。

“繩繩不可名”就是這個意思,事情接連不斷,無窮無盡,紛繁復雜,紛涌而來,充滿變化,所以難以名狀。但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什么東西,最終都會歸于寂滅,都是幻化,都會在變化中走向“無”。

“復歸于無物”,“無物”就是“無”。有人認為它是虛無,但它不是虛無,而是道家的無。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它沒有任何形狀,也沒有任何外相,是無形無相、若有若無、沒有任何局限的、形而上的。什么是“形而上”的?精神是形而上的,道體也是形而上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是形而上的;相反,肉體、物質、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就是形而下的。形而上雖然謂之上,而且無形無相,但它需要形而下的東西作為載體,來承載它、顯現它、展示它。我們之所以說道無處不在,就是因為萬物都在向我們訴說著道,無數種物質的變化都在提醒我們道的存在。

前些時,我出去了一段時間,回到關房時,發現杯子里長毛了,哪兒都長毛了,該長毛的地方全都長毛了。并不因為我忘了這些東西,心里不裝它們,道就不在它們身上體現。不管我怎么樣,它們都會變化,變化是無處不在的,一切都在生生滅滅。這種生生滅滅的規律,是不以人的意志而改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會發生。它們的背后,有一種原動力存在,這個原動力就是“道”。

“無物之象”也是這個意思。

“是謂惚恍”,有些地方也叫恍惚。過去,恍惚和惚恍是一個意思,但現在的恍惚已經不太對了。現在,涼州人說“我也恍惚了”,意思是我也記不清了,我也糊涂了,我的記憶也模糊了;但古文中的“惚恍”和“恍惚”指的都是一種不清晰、似有相似無相的狀態,氣功稱之為練功態、氣功態,是得道或入道時感受到的一種境界,它有一種恍恍惚惚、惚惚恍恍的感覺。有一首道歌中說,“先天氣,后天氣,得之者,長似醉”,這就是恍惚的境界。佛教修煉中也會出現這種境界,當你修得很好時,你會有一種非常陶醉、非常喜悅的感覺。包括伊斯蘭教的蘇菲派,他們進行近主修煉——也就是接近真主的修煉時,就會出現這種狀態。密乘修拙火的時候也會出現這種狀態。它是一種大喜大空的狀態。老子用“惚恍”來形容,釋迦牟尼說“緣起性空”。

一定要明白,《大藏經》浩瀚如海,其實只講了幾個字:苦集滅道。它也解釋了道——道是什么?道就是“緣起性空”。你說它存在,但它會變化,不會永恒;你說它不存在,它又確實有顯現上的存在。所以,釋迦牟尼總是用幻化來形容“緣起性空”,有時也用戲論,幻滅等,跟“惚恍”的意思相若。我覺得老子的表述非常高明。

——選自《老子的心事——雪煮第一輯》 雪漠著 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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