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在即彭德懷請命,臨危感懷毛澤東抒情
彭德懷第二次來到金盆灣,專門鉆進教導旅防線中間地帶那個叫標家臺的密林深處,仔細對照地圖檢查了每條小路。盡管灰土布棉襖被樹林中的狼牙刺刮了好幾道口子,彭德懷心情卻很不錯,一路走一路對羅元發旅長和陳海涵參謀長夸偵察連那輛敵人的吉普車截得好,說:“要不是人家送來一份'兵要地志調查圖',我們還想不到這塊缺口,總以為人家是少爺兵,吃不得苦,有狼牙刺的地方就可以不設防了。你們看看,人的主觀偏見多可怕!我們都得抬起屁股挨板子喲……”

吃過晚飯,彭德懷召開團以上干部會。聽取匯報以后,彭總告訴大家,自蔣介石對解放區“全面進攻”改為向山東、陜北“重點進攻”,毛主席的方針就是“必須用堅決的戰斗精神,保衛和發展陜甘寧邊區和西北解放區……”
這是毛澤東在重慶談判之后的切膚之言,其實質就是以戰求安、以戰求發展,焦點在于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這條作戰原則對戰場指揮藝術提出了很高的要求。然而,西華池一仗……彭德懷認為“只打了個半拉子”,“沒有打好”,“殲敵1500人,而我們卻付出了1200多人的代價。以我們眼前這點實力,同敵人拼消耗,那不是扯淡嗎?”這話彭德懷在前幾天隴東戰役總結會上也講過,不過那次他是拍著桌子講的,今天是重提老話,聲音也溫和多了,但足以說明他對此耿耿于懷。
胡宗南大兵壓境,晉綏軍區司令員賀龍又在晉綏脫不開身……這是個關鍵時刻呀,彭德懷心中有個氣貫長虹的沖動,一直在奔突。
中央軍委已作出主動撤離延安的決定,彭德懷以軍委參謀長的身份親臨南線聽取意見。他告訴羅元發等人,敵人突擊重點很可能就在教導旅防御地域。延安機關和學校轉移、群眾疏散,都需要時間。
彭德懷問:“怎么樣,你們能頂幾天?”回答是5天。彭說7至10天有把握嗎?羅元發和陳海涵齊聲回答有把握。彭德懷對他們回答得這么快有點兒不滿意。他說:“不要唱高調,想一想,還有么子問題,比方說各種培訓人員的考核問題呀、防御體系封鎖消息問題呀、接合部的協調問題呀、解放戰士的教育問題呀,特別是部隊吃大苦耐大勞、打硬仗打惡戰的思想準備,絲毫不許馬虎!人家是好幾個正規師啊,不是開玩笑的。”
羅、陳兩人局促地撓撓頭,問題當然是有,以一個旅兵力和類似于三八大蓋這樣裝備的正規軍對抗,守衛上百里防線,怎能沒有問題?可是,這些問題還需要提嗎?他們知道,平時所說的為黨中央分憂,同樣不是一句高調。
彭德懷看出兩位部下的心思,同他們握握手,語氣和緩下來:“盡可能阻擊,給敵人以殺傷。但不要死守,千萬不可跟敵人拼實力,爭取防守一個星期,時間越長,中央機關撤離延安越寬裕。你們旅是這一線主角,能否完成毛主席和軍委的意圖,就看你們打得如何了!你們要曉得,我們面臨的敵人是強大的,數量上、裝備上,我們都是弱小者。我彭德懷手里一無援兵、二無太多的彈藥,大家都靠對黨和人民一片忠心。”
彭德懷就要上路返回延安。羅元發和旅部幾位領導同志送了一程又一程,彼此再不需要說什么了,大家就這樣默默沿著塬底一條小路往前走。轉過一道溝,彭德懷揮揮手:“好了,莫要送啦,忙你們的去吧。”說完,打馬便走。一直到延安,他再沒有一句話。隨行的幾位參謀都已習慣于彭德懷這種大戰之前的沉默,誰也不去打攪他。但他們那時并不知道,彭德懷這一路的沉默還有別樣的情由。
當晚,毛澤東、周恩來和任弼時正圍著火盆研究問題,忽而門簾一掀,進來了彭德懷。毛澤東驚訝地抬起頭:“在談你哩,你就來了,幾時到的?”說著,隨手提起火盆上的炊壺,為彭德懷倒了一杯白開水。彭德懷也不客氣,端起來呷了一口。
周恩來是接到國民黨首都衛戍司令部最后通牒,于前兩天剛從南京梅園新村撤回延安的,同彭德懷還是第一次會面,所以很驚喜。兩人走到一起拉拉手,相互打量一番。彭德懷說:“我來匯個報……”隨即打開從教導旅帶回來的一份防御決心圖。
毛澤東與周恩來、任弼時不約而同彼此對視,會意地笑了。
周恩來說:“彭老總還是老作風,主席當年在抗大講的就是這股戰斗作風,說干就干,雷厲風行!”
毛澤東點頭,親切地問:“老彭,快說說,南線情況怎么樣?”
這時,彭德懷手中地圖已展開在桌上了,又從口袋里摸出半截鉛筆,在圖上點點畫畫道:“看了一個教導旅,又從金盆灣折回三十里鋪,轉到富縣的茶坊,看了習仲勛和張宗遜他們。總的看來,情況是好的,部隊士氣旺盛,指揮員決心很大,從富縣到臨鎮一百多里都構筑了防御工事。但也有少數同志思想還沒搞通,不愿意放棄延安,怕砸爛了壇壇罐罐。我把輕裝上陣的道理講了講,沒么子問題了,現在須抓緊做好三件事……”
“哪三件事啊?”毛澤東夾著煙問。
“第一,部隊彈藥太少,平均每槍不到十發子彈,有的迫擊炮一門炮就只有二十發炮彈,要盡快解決;第二,中央和延安各機關疏散動作太慢,太婆婆媽媽了,這不行。決心要果斷,速度要加快。特別是中央,要盡快下決心撤出延安;第三,要立即建立西北戰場指揮機構。賀龍同志現在在晉綏那邊,一時又回不來,陜北這幾個旅,加上后勤人員2萬多人,軍委是否考慮,由我來暫時指揮一下?”
毛、周、任交換著興奮的眼神,三人幾乎同時頷首。毛澤東率先說:“很好!中央同意你的意見,回頭我們開一個會,作個決定,再正式任命一下。”周恩來補充道:“工作可以先抓起來,時間很緊迫啊!”
“還有什么要求嗎?”毛澤東問。
“別無他求,給我幾個人就可以了。”
“人,好解決,”毛澤東顯得大度而又激動。他踱到彭德懷跟前,站了站,抿嘴微笑著生出感慨,“老彭啊,你這是臨危請命,為黨分憂,肝膽照日月,忠心垂千古啊!中央感謝你。”
毛澤東這么詩興一發,可把彭德懷弄尷尬了,他憨厚地說:“主席言重了,我是臨時代一代,救個場子。等賀龍同志返回延安,仍請他來指揮。”
毛澤東一擺手:“我不管,反正延安就交給你老彭了,黨政軍民,好幾萬人,連同我的這個腦袋,全交給你!”
彭德懷立即著手搭配班子。他從西北局調張文舟來當參謀長,并要三局配備了兩部手搖馬達電臺,又調來幾個參謀、譯電員,一個五六十人的小小司令部即刻宣告成立。緊接著,中共中央于3月16日發布命令:陜甘寧邊區的一切部隊,歸彭德懷、習仲勛指揮。賀龍的職務仍是晉綏軍區司令員,兼管后方工作。隨之,讓任弼時當中央秘書長,軍委參謀長由周恩來兼任。
延安激風雷眾志成城,洛川聚云霧密授機宜
3月8日臨近午夜時分,胡宗南神鬼莫測地離開了西安,隨侍只有兩人,除衛士,另一個就是熊向暉。三人行蹤絕對秘密,不坐車,不騎馬,而是先坐專列到同官(今銅川),然后換行頭--脫去軍官服,穿上士兵灰布棉軍裝,再棄火車,而由等候在那里的小吉普送往洛川。
其時,裴昌會、薛敏泉以及政治部主任王超凡一干人等,已先期抵達,設立了“前進指揮所”。西安綏署大本營只留孤零零的盛文看家。
專列開得并不快,極為平穩。這很符合胡宗南的心境。他故作優哉游哉打開手邊一本《三國演義》,借著微暗的車燈,剛讀出卷首那段調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幾句,便被熊向暉一聲報告打斷了。
熊向暉是按照胡宗南的吩咐,來呈送抄錄的第一批新華社消息。那張工工整整的抄件上,計有五則電訊,主要內容是9日凌晨新華社播發的前一天延安各界戰斗動員大會新聞。在這個1萬多人的大會上,朱德、周恩來和彭德懷等都作了講話。會議盛況空前,除尚未轉移的機關職工、學校師生外,參加會議絕大多數是從延安周圍趕來的農民和民兵。整個會場人山人海,紅纓槍、步槍和千萬只高高舉起的臂膀,森林般地融為一體,把延安軍民對蔣介石的憤怒及保衛家園的決心,表達得淋漓盡致!
這是個振奮精神的誓師會。彭德懷情緒自始至終很激動。他登上臺子,還沒開始講話,渾身就熱騰騰地燃燒起來。延安這座靠窯頂支撐起來的土城,當了10年紅色首府。在老百姓心目中,它就是根頂天立地的柱子,抗戰時期,那么多風雨兇險也巋然不動,如今大炮還沒響就要把它拱手讓給胡宗南,叫人多少有點兒擔憂。因此,彭德懷的話便有著極強的針對性。他說:“1935年陜北劉志丹只不過3000多人。后來來了一個徐海東,也不過3000多人;最后,中央紅軍開到陜北也只有7000多人,總共不過15000人。敵人有多少呢?我記得是101個團,30萬人。國共兵力對比是二十比一。我們從南線到西線、從河東到河西,都是無往而不勝,打得東北軍講了和去抗日,打得閻錫山心驚肉跳在太原坐不穩,打得馬鴻逵損兵折將,打得胡宗南在山城堡一敗涂地!最后,連老蔣也在臨潼接受了教訓。今天不同了,胡宗南只有35個團,而我們比那時的15000就多得多了!”彭德懷戛然而止,大聲朝臺下發問,“同志們說,我們能打勝嗎?”
“一定能打勝!”一萬多個聲音一齊回答。
彭德懷滿面春風:“是的,我們一定能打勝!”他忍不住揮起有力的雙臂,吼道,“11年前我們打勝仗,現在我們打勝仗,將來我們還要打勝仗!我們大家團結起來,建立民兵游擊隊,配合正規軍隊作戰,堅決保衛邊區、保衛毛主席,讓胡宗南有來無回!”
這一下全場沸騰了,男人們揮舞手中的家伙,一個勁地呼口號;女人們嗓門比男人更亮:“姐妹們,男人上前線,我們女子就做好后方工作,做軍鞋,搞堅壁清野,不給胡宗南那個王八羔子一粒糧食,把他們活活餓死……”
當然,胡宗南所讀到的新聞,遠遠沒有這么熱鬧。他透過那些文法頗為考究的措辭,竟產生一絲想入非非的感覺。說實在的,那時的彭德懷還沒有進入他的視線之內。在仔細閱讀完“朱總司令講話”和“周恩來將軍講話”之后,胡宗南突然問熊向暉:“這么大的場面,毛澤東怎么沒有出席講話?”
熊向暉腦子一轉,機智地回答:“先生問我,我問誰呀?”
胡宗南微笑道:“是啊,你跟我是一樣的不知情……”想了想,胡又問,“你說說看,是'將軍'大還是'總司令'大?”
熊向暉猜出胡宗南的心思,便說:“我以為,'將軍'可大可小,而'總司令'就是'總司令'。”
胡宗南恍然大悟:“難怪呀,朱德是'總司令',而周恩來在共產黨內比他的資歷深、職位高,卻稱'將軍'。我覺得稱周恩來為'將軍',里面有文章!”
熊向暉故作驚奇:“有什么文章可言?”
胡宗南自言自語道:“周公……他……莫非這一仗是他來指揮?”
胡宗南決定,洛川的軍事會議要開得像樣一些。所謂“像樣”,除興師動眾的準備工作之外,正式會議時間須體現精短有力,而大量的、在胡宗南看來比會場議題更為重要的節目,是放在會后的個別召見。
因此,僅半天時間的洛川會議宣告結束時,洛川全城的戒嚴尚不能解除。小城西北角的洛川中學院內,遍地雪佛蘭和美式吉普車仍烏云般集聚著沒有離去。正式會議上,胡宗南的工作只是宣布“總裁”命令和為部屬們的發言拍拍巴掌,主要議程諸如主持發言和介紹作戰計劃等,統統由副司令長官裴昌會和副參謀長薛敏泉去完成。現在,他才開始給到會的軍、師長和兩級參謀長及第七補給區長官、空軍第三軍區司令、特種兵部隊長等這一類人物“分別交代幾句”。
按照薛敏泉的說法:“共匪在陜甘寧地區的總兵力很可憐,所謂正規部隊,就只是警備第一旅、第三旅和一個番號不明的什么旅,總兵力不過2萬多人,加上地方雜七雜八小部隊,最多不超過5萬”。他判斷,“共產黨軍隊主力已集結在臨真鎮、金盆灣、勞山之線,延安附近只留下部分兵力……”
毫無疑問,胡宗南的決心,就是以此為基礎的。總體上是兵分兩路,右路由整一軍軍長董釗率他的7個整編旅,由宜川瓦子街分兩坨向北攻擊前進,經臨真鎮到延安東北的拐峁地區停止待命;左路的指揮官是整二十九軍軍長劉戡。他率8個旅由洛川以東地區靠緊右路軍向北攻擊前進,經牛武鎮、金盆灣,到達延安以北棗園一帶,停止待命。
董釗和劉戡成了胡宗南門面上的哼哈二將。另一個重要人物便是關中一仗的主角、整編第七十六師師長廖昂。廖此次奉命率兩個旅為總預備隊,負責策應董、劉作戰。此外,整編第十七師師長何文鼎也肩負重任,胡宗南命他率陳子干旅,由洛川沿咸榆公路向北攻擊,重點是注意公路兩側的敵情。到達甘泉后,擔負富縣到延安的護路任務。公路暢通無阻,軍用物資才能源源不斷送到延安。后方運輸由整編一四四旅負責。該旅駐在洛川,算是最穩定最不起眼卻又舉足輕重的一個位置了。
半天的會議也不乏精彩之處。董、劉二人在會上的哼哈表現,給胡宗南會后的訓辭提供了依據。董的滿不在乎與劉的謹小慎微,都是胡宗南所竭力抨擊的態度。倒是整編第二十七師師長王應尊撿了個便宜,他在發言中首先表示對進攻延安充滿信心,同時認為戰爭準備是勝利的先決條件,提出,他的部隊剛從晉南移師河西,給養和彈藥正在補充之中,原定3月12日的進攻時間顯得過于緊張。
胡宗南很欣賞王應尊這股實在勁,當即與裴昌會略事商議,照準王的請求,將進攻時間向后推遲一天。推遲地面進攻時間,不等于空中無所作為。就在胡宗南帶頭為王應尊的發言鼓掌時,國民黨軍飛機已飛臨延安上空,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扔下數十枚炸彈!
對此,中共中央軍委始料未及。這些日子,延安工作日程是以分秒計算的,文電交馳,號令頻頻。在對西華池一仗深入總結的同時,3月6日,軍委電令晉冀魯豫野戰軍第四縱隊司令員陳賡、政委謝富治以及太岳軍區司令員王新亭、副司令員孫定國,要他們出敵不意襲占閿鄉、陜縣、澠池、新安,給胡宗南背后來一腳,徹底搞癱隴海路,以配合保衛延安,救援李先念五師;3月7日,又電令張宗遜、習仲勛,要他們在現有防線基礎上,于勞山與三十里鋪間、南泥灣與三十里鋪及其以東,加筑第三道防御陣地;3月8日,延安各界保衛陜甘寧、保衛黨中央和毛主席的戰斗動員大會召開……
彭德懷已全面進入角色。雖然他身為軍委副主席兼總參謀長,但在著手具體指揮這場關于首腦機關生死命運的戰事時,仍顯得極為謹慎。前沿視察與后方動員基本就緒之后,他和總政治部主任劉少奇一起,將陜甘寧邊區部隊旅以上干部召集到棗園軍委小禮堂。
同延安各界群眾動員大會上比,彭德懷平靜多了。大家坐下來,什么開場白也沒有,彭德懷張口就說:“敵人在西北戰場上的兵力共43個旅32萬人,除九個旅守備新疆,其余34個旅25萬人都壓在陜甘寧邊區,這里面有20個旅是胡宗南的,計有17萬多人;西北行轅主任張治中和副主任馬步芳、馬鴻逵手下有12個旅,將近7萬人;另外就是鄧寶珊集團在晉陜綏邊區的兩個旅12000多人。我們呢,滿打滿算野戰部隊7個旅,是16178人。這個數字大家算算看,是幾比幾呀?不算張治中和寧、青二馬,也不算鄧寶珊,單是一個胡宗南與我們的兵力比例就是十與一之比!更何況,我們這1萬多人,還不能全部拉到陜北。道理很簡單:陜甘寧邊區總共只有150多萬人口,土地貧瘠,那么多人一上來,兵員的吃、穿、用怎么解決?基本的物資供應困難大,再加上武器裝備差、彈藥奇缺……”
說到這里,彭德懷頓了頓,端起粗瓷碗喝了口水:“所以,胡宗南很自在呀,吃得好睡得香,這兩天在洛川忙著跟他的軍、師長們又是聚餐又是照相,聽說手邊還準備了一大堆小說哩!”
劉少奇插話:“人家揚言要在三天內占領延安,好向他們的總裁報喜,向他們的六屆三中全會獻份厚禮。”
大家一聽這個,議論紛紛:“去他媽的,牛皮大王!”
這些話被彭德懷聽到了,他忙擺擺手:“不,這不是吹大牛!要是我們疏忽大意,胡宗南三天占領延安不是沒有可能的!胡宗南吹不得牛,我們也是吹牛不得,吹牛吹不出勝利,大家要記住!”
劉少奇站起來,神情嚴肅,語氣誠懇:“同志們,中央決定放棄延安,不是逃跑主義,而是誘敵深入。胡宗南占領延安,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決心與敵人在延安以北的山區周旋,陷敵于疲憊和缺糧的困境。到那時候,胡宗南人困馬乏、糧草全無,我們就可以抓住有利戰機,集中優勢兵力,在運動中一口一口吃掉他們,反敗為勝嘛!”
彭德懷強調:“這就是軍委的作戰方針。大家聽清楚沒有?'放棄'不是'逃跑','后撤'不是'敗退'。只要我們掌握了戰場主動權,以弱敵強、以少勝多,是可以做到的!”
大家受到鼓舞,掌聲情不自禁地響起來。胡宗南的飛機就在這掌聲中,來到延安的上空。
毛澤東“推磨”依秘訣,丁丑娃拼命有口禪
很少有人在意這次大戰之前有一個小型接見活動。據說,它是由毛澤東的衛兵閻長林引起的。因為閻是從新編第四旅十六團調來的,所以,新四旅軍官們沾了光,才獲得去王家坪那孔普通窯洞親耳聆聽毛主席諄諄教導的殊榮。事實上,恐怕因為新四旅官兵都穿著黃衣黃帽,此次接見才顯出意味深長。不管怎么說,旅長張賢約還是為這個接見感到不安。他覺得形勢這么急迫,主席又這么忙,不能太耽擱時間,于是坐下來就長話短說:“主席,延安保不住,我們這些吃軍糧的……這不是太便宜他姓胡的嗎?”這句話把官兵的心病一下子傾倒出來:說是主動“放棄”,然后一口一口吃掉敵人,行不行啊?
毛澤東并不著急回答,而是微笑著招呼大家在他身邊坐下來,從煙盒里摸出一支煙抽。他一邊吐煙一邊說:“同志們轉不過彎子,是不是?”
軍官們局促地相互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頭,憨厚地笑。毛澤東環顧大家,彈去煙灰,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中那一縷飄動的煙,“是啊,吃了十年延安的小米飯,要大家一下子離開延安,感情上通不過啊!”
毛澤東沒有直視大家,神情有些黯然,“十年里,延安人民供養了我們。我們同他們一起開窯洞,在窯洞里學馬列,培養干部,領導全國的抗日,指揮各個根據地的斗爭,真是生死相依,患難與共。可以說,延安的小米飯養育了我們一代人啊!現在,敵人來了,我們拍屁股撂下老鄉們就走了,哪個不難受……”
大家注意到主席的兩頰微紅,眼里有些潮濕。他停一會兒,輕輕嘆息一聲,把手中煙用力掐滅,將尚存半截的煙重新裝進煙盒,再起身提高嗓門:“可是,敵人來勢洶洶,兵力又相當集中,就我們目前的力量來說,一下子還吃不下這一坨。你們說,該怎么辦啊?”
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主席的話,目光一齊投向旅首長。副旅長程悅長向張賢約旅長看了一眼,張旅長便會意地點點頭,起身斂著懷作檢討狀:“主席,如果西華池一戰……”
毛澤東打斷他,說:“西華池不用提了,這是敵人大舉進攻延安的偵察仗,我們參戰部隊都做了最大努力。換句話說,你們做了你們應該做的事,三五八旅也做了他們應該做的事。沒打好,有些傷亡,不要緊。勝敗乃兵家常事。打了這一仗,摸了胡宗南的底子,對今后作戰有好處,從戰爭中學習戰爭,有何不好?”
他把話題仍舊拉向眼前的延安:“胡宗南的兵力十倍于我,力量相比,異常懸殊,我們只能繼續執行集中優勢兵力,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原則,積極防御嘛!”
毛澤東點燃那支被他剛剛掐滅的煙頭,接著說:“放棄延安那是暫時的。你們會看到,胡宗南占領延安,絕不是什么勝利,恰恰相反,而是他們失敗的開始。我們要爭取更大的勝利,拿一個延安換一個全中國,何樂而不為呢?”
他說著說著,眉頭也不知不覺地舒展開來,“我送給你們十六個字……”大家一聽十六個字,立刻埋頭在小本子上準備記錄。毛澤東伸出一個手指,一字一頓地宣布道:“這十六個字就是,'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并強調說,“你們干部們要先把這里面的道理想透,然后回去教育戰士,說服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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