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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的金秋,是一個大豐收的季節,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的碩果,一直延續到1949年的早春,這一場大豐收的序幕就是濟南戰役。

戰役前

1948年7月,我華東野戰軍主力勝利結束豫東戰役,山東兵團攻克兗州、泰安等城市,尚未結束津浦路中段戰役,14日毛澤東就發電指示華野指揮員粟裕等人,要求乘勝連續作戰,發起攻濟打援戰役(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37頁)。16日又連發4電指示華野粟陳唐張和許譚,對攻濟打援提出具體方案,如:搶占濟南機場,準備攻克濟南,準備打邱清泉和黃百韜兵團的援濟部隊等等(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39、240、242、243頁),對于攻打濟南的迫切心情躍然紙上。16日,粟陳唐回電,基于華野部隊連續作戰,十分疲勞,急需休整和補充,馬上打濟南是不合適的,建議休整一個月,得到軍委同意(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46頁)。

華野部隊休整期間,7月26日,毛澤東又發電指示粟陳唐張等華野指揮員,指示華野于休整后打邱清泉之5軍(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52頁)。對于毛澤東有點咄咄逼人的層層加碼,華野軍事主官經過反復磋商,8月10日給軍委發電提出3個作戰方案:1、孤立徐州,殲滅5軍;2、先攻濟,后打援;3、同時攻濟打援。8月12日毛澤東復電指出要樹立攻克濟南的決心,敢于攻堅,真攻濟南,真打援兵(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62頁)。

8月20日粟裕前往曲阜,與山東兵團譚震林、王建安等會合,這是華野兩大集團自1947年“7月分兵”以來的重新會合。

8月25日到29日,粟裕、譚震林主持華野曲阜會議,討論攻濟打援問題。粟裕指出:濟南戰役將是一場嚴重的艱苦的戰役,濟南是徐州的屏障,敵人會死守濟南,增援也會猛烈。戰役將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攻占濟南飛機場,殲敵5~6個旅,第二階段攻濟打援。并嚴肅指出:不能輕敵,濟南不比濰縣、兗州和開封,守敵王耀武能力較強,手上有正規軍3個師9個旅,非正規軍5個旅,共有11萬余人。濟南市區分為內城、外城和商埠,從日軍時期長期設防,構成基本防御地帶;濟南郊區白馬山、茂嶺山、硯池山等制高點為重點防御地帶,在日偽工事的基礎上構筑碉堡、壕溝、鐵絲網和鹿砦,形成160多個支撐點,縱深10多公里的防御陣地。

濟南守軍的部署如粟裕所說:“以濼口、馬鞍山為界,分為東、西兩個區,守備東線的是中央軍(73師),守備西線的是雜牌軍吳化文部(96軍84師)。”“濟南守敵既然將中央軍置于東線,顯然以東線作為重點。”并指出,我軍睢杞戰役的教訓就是“吃急酒”,20天作戰一個縱隊傷亡多達6千余人,傷亡少的縱隊也有4千人。粟裕將軍后來在回憶錄中說:“我決定將攻城兵力重點首先用在西線。這個問題涉及到集中兵力問題,毛澤東同志說集中兵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的體會,如何判斷和選擇重點是關鍵。”(《粟裕戰爭回憶錄》582頁)

華野和華東局各部門早就開始了攻打濟南的準備。津浦路中段戰役結束后,華東局預見我軍即將攻打濟南,便指示濟南市委(地下黨)廣泛收集濟南的軍事、政治等情報。山東兵團根據這些情報和各部隊偵查的情報,編寫了《濟南蔣匪部隊調查》、《濟南工事情況研究》、《濟南守備情況研究》等文件,下發給各部隊。

毛澤東在華野曲阜會議期間,于8月26日、28日連電華野指揮員,對濟南戰役的前景進行了分析,并對攻濟打援的部署作了指示(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67、268頁)。

曲阜會議上,對如何攻濟打援的問題進行了熱烈的討論,戰役的關鍵在于能否在短時間內迅速攻克濟南。毛澤東曾在7月16日的電報中說:“爭取10天內外奪取濟南”(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42頁)。

后來又在8月28日的電文中說:“攻克濟南之時間不能預先只規定一種,而應預先規定三種,即二十天、一個月、兩個月。這三種時間中,我們固然要爭取第一種,其次是第二種,但這在戰役發起之前只是一種理想,是否能實現要依攻擊過程中敵之防御能力如何才能確定。或者二十天左右即可攻克,這樣我阻援兵團是有把握阻得住援敵的(包括殲敵一部分);或者要一個月左右才能攻克,這樣我必須殲滅援敵幾個旅,雖然不一定是六個旅,但殲其三至四個旅是完全必須的,否則就不能阻住援敵,我攻濟必功敗垂成。但最重要者是一個月左右還不能攻克濟南,必須大量殲滅援敵,例如六個旅、八個旅或更多些,根本停止了援敵前進,給我以所需要的一切攻城時間,例如一個半月,兩個月,或更多些(打臨汾曾費去七十二天)才能克城,你們的根本出發點應放在這種情況上。”(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4集286頁)。這就有了攻克濟南“20天不行就一個月,一個月不行就2個月”的說法。

9縱司令員聶鳳智在會上說:“以我個人看法,不一定非得拖那么久,也許有個15天到20天就可以把濟南拿下。”這一來真是語驚四座,“被大家挖苦得不得了”(聶鳳智語。參見《華東解放戰爭紀實》,劉統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452頁、《戰場--將軍的搖籃》聶鳳智回憶錄104頁)。6縱副司令郭化若起身倒了杯水,端到聶鳳智面前,不無取笑、調侃地說:“聶老兄高見!敬你一杯!”郭將軍是我軍有名氣的軍事理論家,在延安“抗大”時就是聶鳳智的軍事理論教員。他一帶頭,其他幾位縱隊司令也跟著起哄:“老聶高見!”玩笑過后,郭將軍極認真地論證了自己的看法,說明聶鳳智半個月打下濟南是不可能的。

其實,3月打周村時,聶將軍就開始詳盡了解濟南的國民黨軍防務,周村戰斗俘虜了一個旅級軍官,是剛從濟南調來周村的,熟悉濟南的情況,叫他寫出來,他兩天沒動靜,說要白面饃饃,要毛筆硯臺才肯寫。看守的戰士氣得直罵,聶將軍說照辦。結果幾天下來,厚厚的一疊關于濟南城防工事、兵力部署、部隊特點、內部關系的情報擺上了聶將軍的案頭。這時9縱還在濟南百公里之外(參見《戰場--將軍的搖籃》101-102頁)。4月打下濰縣之后,聶將軍又將部隊拉到城郊,按照攻城部署,帶著干部戰士討論研究怎么過護城河,怎么接近城墻,怎么爆破,怎么協同步兵和炮兵,怎么突破,怎么向縱深發展。完了,又來一遍實兵攻堅演習。兵近濟南,聶將軍又化裝成拾糞的農民,帶著偵察科長,深入濟南近郊進行偵察。--在將軍心里,早有攻打濟南的想頭。

這說明華野的各級指揮員對攻打濟南這樣工事堅固、重兵防守的大城市,是十分謹慎的。多數人認為濟南戰役將是一場艱苦和需要時間的戰役,不可能用短短幾天就打下來。粟裕8月27日給軍委的電報也表示了擔憂,他列舉了一些困難,如:敵19、57旅已空運濟南,濟南守敵總數已達12萬人;濟南城防堅固;王耀武在敵軍中的指揮是有才干的;華野部隊減員大,阻援一個月有困難;內線未必可靠以及國軍援軍較多等等。

8月29日,這是曲阜會議的最后一天,華野商定濟南戰役的部署,決定以攻占濟南為主要目標,力爭短期內攻克,將部隊分為攻城和打援兩大集團。后來幾經修正,成為如下正式部署:攻城集團由許世友、譚震林指揮,分東西兩個集團,東集團為9縱、渤海縱隊和渤海軍區部隊,由9縱司令員聶鳳智指揮,擔任助攻;西集團為3縱、10縱、魯中南縱隊、兩廣縱隊和冀魯豫軍區部隊,由10縱司令員宋時輪指揮,擔任主攻;13縱為預備隊。攻城集團總兵力為14萬人,占華野參戰兵力的44%。打援集團由粟裕指揮,1、2、4、6、7、8、12縱和中野11縱等部隊,兵力為18萬人,占56%。

會議結束后,粟裕前往10縱,譚震林前往9縱,分別看望攻城部隊,并作戰前動員。

粟裕在回憶錄中說到,9月9日他到10縱,宋時輪說濟南機場有敵5個旅,3縱、10縱兩個縱隊打可能有困難,就是打也很吃力,要花較長的時間。粟裕便電告許世友譚震林,要求把預備隊13縱加入西集團。有意思的是,同日許譚回電,要求給東集團增加一個縱隊(《粟裕戰爭回憶錄》583到585頁)。當時,許譚并不在一起,此電是許還是譚所發,不得而知,當存疑。但是從后來許世友9月11日的電報看,至少他是同意的。

山東兵團司令員許世友因病沒有參加曲阜會議,毛澤東特別指出:“此次攻濟是一次嚴重作戰,請考慮在許世友同志身體許可情況下請他回來擔任攻城主要指揮員,王建安同志輔之。因王初到東兵團,不如許之熟悉情況。據饒漱石同志說許休息若干天是可以回部工作的。攻濟任務完成,他仍可去休息。”(轉引自劉統的《華東解放戰爭紀實》452頁),他是引自《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史料選編》第3輯第1冊)。許世友是看到這份電報才連夜于9月11日趕到濟南前線的,這份電報應該是1948年9月10日或10日之前發來的。(《毛澤東軍事年譜》第666頁上提到:9月7日,毛澤東致電華東局并告粟裕、陳士榘、唐亮電,攻打濟南需要許世友擔任指揮,他現在何處,何日可到,盼告。)

9月11日許世友趕到濟南前指,就發了一份電報給軍委,稱:“以現在情況打下濟南是有把握的,但從部署上看,我們兵力不集中,沒有重點的使用,這樣很容易造成對我不利,尤其是攻濟南的兵力已布置好,不能變動,第一步就這樣,但第二步我一定集中使用兵力。打下濟南我們有最大的決心與把握,只要能擋住援敵。請令打援部隊堅決擋住援敵,以爭取時間解決濟南。”

毛澤東回電稱:“你已到前方,甚慰。你所說的有重點的使用兵力,是正確的。此次作戰部署是根據軍委指示決定的,即目的與手段應當聯系而又區別。此次作戰目的,主要是奪取濟南,其次才是殲滅一部分援敵,但在手段上即在兵力部署上,卻不應以多數兵力打濟南。如果以多數兵力打濟南,以少數兵力打援敵,則因援敵甚多,勢必阻不住,不能殲其一部,因而不能取得攻濟的必要時間,則攻濟必不成功。而以一、四、六、七、八、十一、韋吉等共八個縱隊擔任打援,以其余各縱擔任攻城。這種部署,在下列兩種情形下是準備予以改變的,即:(一)在阻援與打援有出乎意料的順利(殲敵甚多,敵已停頓),而攻城尚未得手之時,應當從打援方面抽調兵力參加攻城。(二)攻城已有把握,但尚不能最后解決戰斗,而援敵則因被阻難于急進之時,亦可從打援方面抽調一部兵力參加攻城。但在另一種情況下,則應準備作和上述調動相反的調動,即在攻城第一階段中,已經證明不能短期解決戰斗,而援敵又已大舉進犯,非殲滅援敵不能繼續攻城,在此種情況下則應堅決由攻城兵團中抽調一部至半數兵力(除占領飛機場及其他必要部分外),加入打援。此點,你們亦應預先作精神準備。至于攻城部署應分兩階段,第一階段集中優勢兵力攻占西面飛機場,東面不要使用主力。此點甚為重要,并應迅即部署。第二階段則依戰況發展,將主力使用于最利發展之方向,如果東面利于發展,則應使用于東面。整個攻城指揮,由你們擔負。全軍指揮,由粟裕擔負。整個戰役應爭取一個月左右打完,但是必須準備打兩個月至三個月,準備對付最困難的情況,并以此作為一切部署和工作的主要的出發點。饒政委大約三天后即可由中央所在地動身回山東,并先到粟處及你處。”(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5集002頁)。

從9月11日許、毛之間的電文看,許對濟南戰役的兵力部署是有看法的,許認為沒有集中兵力,沒有重點。但是許又因病沒能參加8月25日到29日的曲阜會議,濟南戰役的部署早在曲阜會議就已議定,所以許說“不能變動”,“第一步就這樣”,第二步他要“集中兵力”,就是要改變部署。在毛的電文督促之下,許世友同意按原計劃實施濟南戰役。

從戰役的進展來看,預備隊13縱的投入最早是在18日晚投入39師配合魯中南縱隊行動,37、38師于19日投入進攻商埠。許世友等人有將10縱作為預備隊監視吳化文部的打算,但是因為在外圍和商埠戰斗中未能大量殲滅濟南守軍主力,因此在22日攻擊外城的時候,10縱是作為攻城主力使用的,但是由于在商埠打2綏區部隊消耗了時間,10縱攻擊外城的時間要比9、13縱晚幾個小時。10縱只有兩個師,攻擊商埠和外城傷亡也較大,因此進攻內城10縱就未作為主力。大概是9月22日夜,就去“監視吳化文”(毛澤東語,參見《毛澤東軍事文選》電子版第5集005頁)了。從濟南守敵的兵力看,重點是在東邊,但是我軍并沒有將預備隊放在東邊,這和9縱打得積極主動有很大關系,使王耀武不知我軍的主攻方向,調動他的預備隊忽東忽西,不知所措。10縱的攻擊力是弱了些,據說是戰前宋上將要求主攻,兵力也是西集團強于東集團。而9縱因半年來經過周村、濰縣、龍山、大汶口戰役戰斗,傷亡較大,因此濟南戰役作為助攻。10縱打完外城就推出主戰場了,而9縱則一直打到底。由此可以確認,濟南戰役的進展確實是以粟裕將軍的部署實施的,預備隊13縱沒有調到東邊,而是加入西集團,當然,13縱這一生力軍的加入,才使西集團有了點主攻的樣子。

華野攻濟部隊分為東西兩個集團,9縱屬東集團,任務是助攻。可是,在9縱給各師下達的命令中,聶鳳智卻出人意料地將“助”改成“主”。9縱3位師長打電話問縱隊作戰科長,聶將軍知道了,打電話給他的師長們:“不要以為我沒有念過書,就會把主攻和助攻都搞錯。我現在告訴你們,沒有搞錯。兵團的命令是兵團的,縱隊的命令是縱隊的,你們就照縱隊給的命令打!”命令既下,聶鳳智將此事報告攻城總指揮許世友,得到許的贊同,許說:“好,就這樣,兩把刀子一起往里捅!”

聶鳳智認為,主攻和助攻的位置隨時可以互換,只要部隊打得積極主動,助攻可以變為主攻。而且,對于部隊的戰斗士氣,主攻當然可以起到鼓舞的作用。他說:“王耀武在山東經營有年,我們同他的部隊多次交過手。他畢竟是國民黨軍隊的一位'上將軍',有膽識,有謀略,決非昏憒無能之輩。與這樣的對手打交道,必須在膽識上壓倒他,在謀略上超過他。你單憑一邊的兵力強攻,他有足夠的能力應付;你東、西夾擊一起攻,才有可能錯亂他的部署。主攻也罷,助攻也罷,關鍵都要攻。如果助攻部隊束縛住自己的手腳,不敢放開去打,怎么能有助于兄弟部隊的主攻呢?相反,助攻部隊和主攻部隊一道,全力以赴,整個戰役勝利的把握就更大。實踐多次證明:同樣一支部隊,同樣的兵力、火力,精神狀態不同,打起來大不一樣。'助攻'改'主攻',一不要增人,二不要添槍,這些都不變。要變的就是精神狀態。你把'助攻'當成'主攻'去打,在東面攻得緊,反而能減輕主攻部隊的壓力,更有利于西線集團奪取飛機場,同時可以加劇吳化文與王耀武的矛盾。說到底,你助攻部隊能最先攻進濟南,豈不更好?而且戰斗情況,說變就變,不可能按一個死框框打到底。在周村戰斗中,有的主攻連隊攻擊受挫,擔任助攻的連隊反而打開突破口,助攻變成主攻。這樣的戰例,并不鮮見。濟南戰役的實際進展過程充分表明:我們越是放開手腳去打,敵人就越是亂了陣腳,而我們則贏得了戰機,贏得了勝利。”(《戰場--將軍的搖籃》聶鳳智回憶錄,107-108頁)筆者之所以引用聶將軍的大段議論,就是要說明我軍將士的主動求戰、聞戰則喜的積極戰斗精神。

從戰場態勢來看,這一打,濟南守軍不知我軍的主攻方向,預備隊兵力調動按照我軍的進攻壓力,時東時西,猝不及防,便于我軍東西配合,加快了戰役的進程。

戰役中

濟南戰役于1948年9月16日發起,很多參戰的老人都記得那是一個月圓之夜--中秋節。

我攻城東西兩集團同時于午夜時分發起攻擊,西集團逼近濟南機場,王耀武急令預備隊19旅增援,57旅也向濟南收縮,企圖固守機場;東集團9縱以25師74團向濟南東郊茂嶺山發起猛烈進攻,以25師75團向硯池山發起猛攻。我軍積極主動,奮勇攻擊,到17日晨8時,分別拿下這兩座濟南東部屏障。王耀武戰前曾夸下海口,說濟南外圍工事堅固,防守半個月沒有問題,見東郊一夜之間失守,以為我軍主攻方向在東邊,急調預備隊19、57旅增援城東。并親手槍斃了一個從茂嶺山潰退下來的營長朱國華,嚴令敵軍向東郊反撲,奪回茂嶺山。

濟南戰役結束后,譚震林在10月9日至毛澤東和華東局的報告中,高度評價9縱的主動作戰精神:“在戰役開始,9縱當晚即攻占了茂嶺山及其四周,迫使王耀武改變部署,迅速將放在長青與機場之間的19旅、57旅東調平頂山、馬家莊一線,將放在機場以西之211旅調回商埠北郊火車站一帶,因而便利我軍迅速迫近機場,迫使吳部起義,9縱這個行動,在整個戰役進程縮短是起了很大作用。”(《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次國內革命戰爭史料選編》第3輯第1冊)

粟裕將軍在回憶錄中也說:“我軍的攻勢如此迅猛,使敵人消耗我軍主力于外圍的計劃成為泡影,特別是我東兵團的攻勢,進展迅速,王耀武自信可堅守半個月的濟南東部屏障--茂嶺山、硯池山等要點,竟被我軍在一夜之間攻占,使他大為驚慌。他本來判斷我軍主攻方向在西線,曾將總預備隊兩個旅西調古城以西。這時,他錯誤地判斷我軍的主攻方向在東面,一面慌忙把總預備隊兩個旅調到東面,一面用15旅及剛空運到濟南的新編74師一部,向茂嶺山、硯池山等處進行反擊,企圖恢復城東屏障;又將機場以西的211旅調入商埠加強城防。這更給我西線的攻擊造成有利的條件。說明局部戰場指揮員的主觀能動作用,常能對戰役全局起很有利的影響。”(《粟裕戰爭回憶錄》587頁)

17日,10縱攻占靠近機場的楊家莊、大劉家莊;3縱奪取西郊琵琶山、玉皇山,于18日炮擊機場,敵軍正空運74師,剛運了7個連,機場就被我軍封鎖。9縱擊破敵軍對東郊的反撲,向燕子山(燕翅山)、千佛山推進。

但是我軍東集團渤縱攻擊歷城失利,聶鳳智便指示渤縱留兩個團圍困、監視歷城之敵,其余部隊繞過歷城,配合9縱攻擊濟南。又提出以硯池山我軍火力控制千佛山之敵,置千佛山之敵于不顧,抓緊時機向濟南外城發展,此舉得到攻城指揮員許世友的贊同。

18日夜,9縱25師以74團、75團合力攻擊濟南東郊馬家莊。19日拂曉,守敵19旅56團向我反撲,晨7時,敵復以剛剛空運抵濟的74師58旅172團(被殲后重建)近一個團(7個連)兵力反撲馬家莊,被我以猛烈炮火攔阻于馬家莊以西,終未得逞。此戰我74團雖傷亡甚重,但對鉗制敵人,減輕攻城部隊的壓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9縱74、75團從茂嶺山打到馬家莊,傷亡較大。敵73師師長曹振鐸親自指揮反撲,敵19旅旅長趙堯親自率隊沖鋒,并負重傷,戰斗異常慘烈。當9縱作戰戰科長劉巖向聶鳳智報告74、75兩團極為困難時,聶鳳智讓劉巖告訴74團團長王景昆、政委孫子宇,75團團長張文和、政委丁銳:“王耀武不斷把機動力量從城內調出來,不但減輕了兄弟部隊的壓力,也為以后的攻城創造了有利條件;你們的困難我們知道,但是你們的犧牲是值得的,一定要盡可能的吸住敵人,盡可能多地把敵人消滅在城外。”

后來,9月22日拂曉,當73團(即后來被命名的“濟南第一團”)奉命進抵霸王橋,準備攻擊外城時,74團全團打得只剩5個連。73團團長張慕韓拉著74團團長王景昆的手說:“感謝你們以極大的犧牲,為濟南解放打開勝利的道路!”

19日晨,9縱26師78團攻克東郊燕子山,并擊退敵19旅57團一個營的反撲,控制了該山。

19日夜,吳化文部約2萬人起義,撤出濟南以西的陣地,向我軍指定的機場以西地區集結。我軍3縱、10縱接收吳部陣地,并投入預備隊13縱加入西集團。由10縱占領機場,3縱和13縱向商埠逼近。

東集團我軍繞過歷城、千佛山,向濟南外城推進。

吳化文的起義是在我軍凌厲的攻勢和策反工作雙重作用之下的產物。譚震林在10月9日至毛澤東和華東局的報告中指出:“吳部起義,我即攻入商埠,10縱機動攻入車站,迅速攻至普利門以北,造成了提早攻擊外城的有利條件。使整個戰役中各個階段形成連續作戰,陷敵無喘息機會,迫敵處在由吳部起義所引起的部署缺陷無法調整的惡劣條件下作戰,這也是迅速解決濟南的重要條件之一。”(參見《華東解放戰爭紀實》474頁)

10縱司令員宋時輪將軍認為吳的起義“一是縮短了濟南解放的時間”;“二是減少我軍幾千人的傷亡”;“三是保護了濟南的工商業區--商埠”。(同上)

對此13縱37師師長高銳卻表示了不同的意見:“到19日白天,吳化文之84師與我3縱接洽起義時,我西集團3縱、10縱已對縮守飛機場附近之吳部3個旅,形成北、西、南3面弧形包圍圈,吳部防區已被壓縮到南北約10公里,東西約5公里的地區。其中村莊、高地的設防據點約計不過20余處,以我軍兩天來攻克城郊據點的速度估計,19日夜至20日夜,吳部必被我西集團基本殲滅(我西集團包括總預備隊13縱,此時共展開6個師,按每師第一梯隊使用2個團,共有12個團可同時展開進攻,一夜必能殲敵12個以上的據點)。這種攻勢,迫使吳化文必須立即決定,守還是降。如吳不起義,我軍全部解放濟南的時間表,也不會有多大變化。”高將軍有認為吳是我軍攻勢逼迫下“降”的意思,他又說:“吳部起義后,王耀武仍有9萬兵力,防守濟南城區還是先當充足的。因此,不待吳化文部撤出,他便立即命令其有關部隊占領商埠土圍子陣地,掩護其主力變更部署。”“按這個部署,商埠雖因吳部起義在西部空出了一片陣地,但未開放進入商埠的大門。而我攻城兵團所下達給西集團及總預備隊13縱乘吳部起義于19日夜進入商埠命令,也就無從實現。”

吳化文的起義是濟南戰役的重要環節,對我軍濟南攻堅到底意義如何,上述濟南戰役的當事人給了不同的說法,當立此存照,以供后人參考。

20日上午,我74團又一舉攻占霸王橋及以西幾個集團工事,81團攻取霸王橋以北集團堡。指戰員銳氣方張,越戰越勇。在我東線集團的凌厲攻勢下,東郊之敵被迫于20日放棄平頂山、開元寺、螺絲頂、羊頭峪等大批外圍陣地,回縮城內以及外城附近之集團堡固守,東線我軍進逼外城城下。

20日18時,我西集團從南、西、北三面攻擊商埠,經40分鐘的炮火和爆破,我軍多路突破敵人陣地,13縱和魯中南縱隊由商埠南向東北進攻;10縱由北向南突擊,攻占濟南火車站,向第2綏靖區司令部推進;3縱向東猛攻,占領國民黨省黨部。

21日3縱、10縱、13縱繼續進攻商埠并肅清商埠殘敵,3縱與10縱一部包圍了第2綏靖區司令部,經半天激戰,全殲守敵。激戰中,我3縱8師師長王吉文被炮彈擊中,傷重犧牲。王吉文是華野虎將,洛陽、開封攻堅,他指揮的3縱8師都是頭號主力,總是靠前指揮。在他身負重傷生命垂危之際,還讓醫生把藥品留給其他傷員。

22日中午我軍攻克商埠,東西兩集團均迫近濟南外城。

此時我攻城集團已連續鏖戰六天六夜,部隊傷亡較大,人困馬乏。王耀武判斷我軍至少須休整數日才能完成攻城準備,于是加緊調整部署,鞏固內外城防工事,企圖搶在我軍攻擊外城之前布置停當。我攻城集團首長根據戰局的發展,決心爭取主動,不容城內之敵休整喘息,于迫近外城的當晚即發起攻城戰斗。于是當晚18時發起攻擊濟南外城,10縱從西和西北向東和東南進攻,3縱作為10縱預備隊;13縱從西南發起攻擊;9縱從東和東南發起攻擊;渤海縱隊從東北發起攻擊。

這里攻擊外城的發起時間有幾種說法:《濟南第一團》(張克勤、胡松植著,濟南出版社1998年版415頁)說是“下午4時許,總攻外城戰斗開始”;《膠東雄獅》(彥慶杰編著,黃河出版社2003年版515頁)說是“22日17時30分”;《27軍軍史》說是“9月22日18時,總攻外城戰斗打響”。

東集團在4輛坦克的配合下,9縱73團、75團突破外城的永固門,80團、81團也相繼登上外城,向縱深發展。

西集團10縱突破外城永鎮門,13縱37師突破永綏門,向縱深發展。

23日凌晨(有說22日夜)9縱和13縱在外城會師。23日白天,敵出動大批飛機對我軍陣地狂轟濫炸。我軍攻城部隊忍受著寒冷和徹夜作戰的疲勞,交替前進,勇猛突擊,步步逼近內城護城河邊。我軍各部攻勢凌厲,至23日下午已全部肅清外城當面之敵,與內城守敵隔河對峙,并積極做攻擊內城之準備。

濟南內城經過北洋軍閥、日軍和國民黨軍的三代十幾年的修建和加固,內城城墻用石頭砌成,內填泥土,寬達10米,高達14米;城墻上頭筑有明暗壕溝、地堡、輕重機槍火力點和炮陣地。城墻外有護城河,水深2-3米,城墻和護城河之間有50-80米的開闊地,設有子母堡火力點、陷阱、鐵絲網、鹿砦和地雷區。攻堅難度很大。

蔣介石得知濟南岌岌可危,一面督令援軍北進,一面派徐州“剿總”司令官劉峙和空軍副司令王叔銘飛臨濟南上空,為王耀武打氣壯膽。王耀武自知待援無望,守城亦屬徒勞,但又不甘心束手被殲,仍企圖借內城這一核心防線與我軍作最后較量。他又一次錯誤地判斷我軍經連日苦戰,非經三至五天不能形成對內城的攻擊力量。遂再一次調整部署,加修工事,嚴令全線死守內城,與我軍決一死戰。我攻城集團又一次出敵預料,發揚連續作戰的戰斗作風,邊打邊組織,邊打邊補充。迭經七晝夜苦戰,仍銳氣不減,于攻取外城當天傍晚即不停頓地發起內城戰斗。正當內城之敵頻頻調兵遣將手忙腳亂之際,我軍強大攻勢已全線展開。

我攻城兵團決定:東集團9縱對內城新東門至東南角實施攻擊,渤縱在新東門以北實施攻擊;西集團13縱隊西南角坤順門實施突擊,3縱進攻西門,10縱清掃外城殘敵。

9縱4個攻擊點,具體部署為:第73團于內城東南角攻擊;第76團于東南角西側攻擊;第79團于新東門以南攻擊;第80團于新東門攻擊;并以一部于黃臺車站、小清河至黃河鐵橋一線警戒,防敵突圍。在濟南內城東邊,80團、79團、73團和76團,由北向南依次排開。

9縱除了73團和80團是在22日攻擊外城時投入戰斗之外,26師76團和27師79團(“濰縣團”)都是剛剛投入的生力軍。這也是聶鳳智高人一籌的地方,戰役開始之前就精心設計和部署,根據各師團的戰斗作風和戰斗素質,將任務和職責分到各師、各團,打外圍就專打外圍,打外城就專打外城,打得再苦,傷亡再大,也要獨立完成任務,不得輕易動用預備隊,這樣就保證了在攻城的每一個階段都有生力軍,都可以保持旺盛的戰斗力,都可以連續作戰。

13縱以37師配屬115團擔任主攻,37師師長高銳決心以110團從坤順門突破,109團從坤順門北側突破,111團為師預備隊。

23日18時,我全線開始炮火準備。我縱集中強大炮火,又一次對敵實施抵近射擊,內城14米高的城垣頓時被一片火光硝煙籠罩,爆炸聲震天動地。19時起,各突擊團分由各自的預選突破口處展開連續爆破,冒著硝煙彈雨,奮不顧身架梯登城。

此時城內守敵完全明白自己四面楚歌的險惡處境,一旦內城失守,便是全軍覆沒。戰前王耀武曾親繞城墻一周,嚴飭各部拼死頑抗,毋稍卻步。敵人做困獸斗,依據高大城垣和綿密的火力網,居高臨下,向我爆破及登城部隊進行瘋狂反擊。

19時53分,我79團(“濰縣團”)7連突擊隊登城,得知突破的消息,27師師長孫端夫和政委劉中華端起茶杯,以水代酒,祝賀“濰縣團”再立新功,又將增添“濟南第一團”榮譽稱號。可是不久,遭敵重兵猛烈反擊,云梯和浮橋被打斷,后續部隊受阻。我已登城的7連與敵展開激烈拼殺,全部壯烈犧牲,攻擊受挫。

73團在城東南角實施攻擊。此處城頭氣象臺為全城制高點,臺下四面寬闊,易于我登城后展開兵力和下城作戰,但在此處攻擊又易為敵人火力俯制,攻擊難度較大。第73團“常勝連”(7連)經先后3次突擊,均因遭敵人火力嚴密封鎖而失利。

戰前,13縱109團(即后來被命名的“濟南第二團”)團長田世興抵近前沿觀察地形,遭敵狙擊,右眼負重傷而退出戰場。109團由政委張志勇、副參謀長梁鳳崗指揮,按預定計劃組織攻城。在炮火準備之時,109團3營8連架橋成功,但隨即被敵人炮火炸斷,8連涉水過護城河,炸毀城下碉堡,并在城上炸開一個缺口。7連隨后登城,遭敵燃燒彈襲擊,突擊受阻。

我軍數個突破口均遭敵人瘋狂反撲,攻擊受挫,戰斗陷于僵局。

下面的文字引自聶鳳智將軍的回憶錄《戰場--將軍的搖籃》,讓我們看看親歷者是如何敘述這個困難的時刻:

攻取內城作戰,全線受挫。在嚴峻的現實面前,各級指揮員都在緊張地思考著:怎么辦?有的同志主張,先讓部隊后撤,待休整、補充以后,重新發起攻擊。在這種情況下,兵團指揮機關開始考慮后撤的部署,并兩次電話通知,讓我準備將部隊撤下去。我說,打到這個地步了,往哪里撤?!不一會兒,許司令員親自打電話來,問我的意見。我說,再考慮一下吧。他說,你們快研究,有什么方案馬上報來。

我縱指揮所已經前移到茂嶺山上,正好占用敵人的一座大地堡。我放下電話,就在地堡里開了個縱隊領導干部碰頭會。可是,急切之間,又很難拿出個統一的意見來。我只覺得地堡里又燥熱,又憋氣。于是順著窄窄的過道,踏上山頂,果然清涼多了。

西側山崖邊,影影綽綽站了一個人。走近一看,原來是縱隊作戰科長劉巖。

我們互相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出聲。劉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我在原地兜著圈,幾口就吸掉一支煙。

清冷的月光,灑向泉城內外。一場血戰之后,整個戰場寂靜無聲。這突如其來的、長時間的沉寂,真叫人揪心、難捱!

夜深了,離天亮沒有幾個小時。時間寶貴,戰機更寶貴。我各路部隊密集聚攏在內城城下。天亮以后,不僅要受到城頭守敵強大火力的集中殺傷,而且徐州之敵將派出飛機狂轟濫炸,后果不堪設想。如若后撤,外城、城關及外圍陣地,只能棄之于敵;守敵士氣倍增,我攻擊銳氣頓挫;王耀武很有可能乘機發起反沖擊,追著我們后尾打,叫我們撤也撤不安生;更重要的是,中央軍委和華野多次電示:“濟南是否攻克決定于時間”。毛主席還親自來電指出:若戰役時間拖長,援敵難以阻住,“我攻濟必功敗垂成”。

“怪啦!我們不打,敵人也不打。”劉巖悄悄地咕嚕著。

看我沒有任何反應,劉巖又好象自言自語地說:“再組織千把人,有可能突進去!”

我說:“打得不順手,3000人也不行;打得順手了,300人就能拿下來!”

我們核計了一下:全縱還有比較完整的5個團,指戰員們求戰情緒始終高昂,正在逐條總結受挫的教訓,重新研究打法。再突一次,不應該有什么問題。敵人幾道防線都丟光了,僅剩下一道內城,守城官兵覆滅在即,其內心的恐懼和慌亂,不言自明。只要我們以勇猛的一部登上城頭,站住腳根,在內城上撕開一道大口子,敵人賴以支撐的最后一道防線,就將徹底崩潰。

主意拿定。我回到指揮所里,抓過電話,向兵團建議再攻一次。

兵團首長連聲說:“就這樣,你們繼續朝里打!”

我說:“西線不能撤!”

“好!我們商量一下,東、西兩面一齊打。”

我們把兵團首長的決心,迅速傳達到各部隊。命令各部抓緊做好攻城準備,將炮彈、炸藥集中使用到主要攻擊方向;炮火、爆破、突擊的協同要更加緊密;各級機關要抽調人員充實到突擊分隊去;要進一步加強第一線的宣傳鼓動工作。同時,在最主要的突擊方向上,要舍得把最硬的刀尖子連隊拿上去。我隨即把電話直接要到73團指揮所,找到團長張慕韓,詢問他們的情況。他們表示,一切都準備好了,堅決把山東人民贈送的紅旗,插到濟南城頭上!我問他們還有什么困難,他們提出再要20發炮彈。

我說:“給你們50發。馬上送到!”

凌晨1時30分,全線眾炮齊轟,撕破靜謐的夜空。內城四周,殺聲震天。我73團嚴密封鎖住城墻上、中、下三層火力發射點,3營7連越過護城河,貼緊城墻,把幾百斤重的云梯高高豎起。英雄戰士們在敵人的密集火網下,不怕傷亡,前仆后繼,順云梯攀援而上,躍登城頭,勇猛地堵住首批撲過來的敵人。2時25分,相繼突上去兩個排。“打進濟南府,活捉王耀武”的紅旗,插上了高高的氣象臺。

這個消息傳到縱隊指揮所,大家都很振奮。剛才彌漫著的壓抑情緒,一掃而空。參謀人員拿起電話,要向兵團報捷,被我一把卡住了話筒。

我說:“穩住點。萬一又被敵人反下來,豈不成了謊報軍情?”

時隔不久,73團有兩個營攻入內城。參謀人員趕緊向兵團報告,卻被許司令員“??rdquo;了一頓,意思是嫌我們報告晚了。

我告訴他們,這不算批評。實際上,許、譚首長是高興的。

拂曉前,13縱109團在西南角也突破成功。

37師師長高銳向13縱縱隊司令員周志堅報告了這一情況。周志堅認為形勢十分嚴峻,天已大亮,又不能再等天黑發起攻擊,白天攻擊更為困難。基于這一態勢,周志堅命令37師繼續攻擊,自己立即來到距敵前沿20多米的110團3營9連陣地,親自組織白天登城戰斗。3營長劉坤指揮9連爆破并架云梯登城,9連長秦嗣照和指導員張富善指揮全連登上坤順門城頭,與敵展開英勇搏斗。由于云梯被敵火力封鎖,后續部隊登城受阻。9連與敵搏斗反復爭奪1個多小時,連長和指導員相繼在突破口英勇犧牲,班、排長挺身而出代理指揮戰斗。最后突破口上只剩1排長許寶石、1班長李來祥和解放戰士白振威3人,他們用繳獲的兩箱手榴彈擊退敵人數次反撲,堅守在突破口上。這時3營長劉坤重新組織火力,掩護7連、8連登城。

我攻入城內的109團3連、9連在3連長呂洪團和9連指導員劉健的指揮下,臨危不懼,相互配合,孤軍奮戰,向東沖殺。當得知我軍突破口被敵封閉,后續部隊上不來的情況下,毅然決定:9連指導員劉健率9連堅守既得陣地,阻擊敵人反撲;3連長呂洪團率3連往回打,接應我軍城外主力重新奪回突破口。3連殺回坤順門門內,占領一座樓房,用機槍火力壓制城上守敵。敵人正與我110團3營爭奪突破口,遭此一擊,暈頭轉向,不知所措。在突入城內的109團3連、9連的配合下,110團3營奪回并鞏固了突破口。

24日上午,我軍東西集團各部源源進入內城,展開最后圍殲守敵的縱深戰斗。

此時我13縱37師指揮所遭敵機轟炸,政委徐海珊和一參謀犧牲,師長高銳負傷。(有說是23日白天--劉統《華東解放戰爭紀實》482頁。筆者認為徐海珊的犧牲是和高銳負傷同時,高銳23日還在指揮攻打內城,只有24日之可能)

王耀武見敗局已定,遂于9月24日上午1l時放棄指揮,化裝逃出濟南,潛逃至壽光縣境時,被我當地軍民查獲。

城內守敵漸呈無組織抵抗的混亂狀態,73團2營下城后,直插敵人側后,占領警察局,殲敵一個汽車營,繳獲汽車百輛。2營之所以進展神速,是因為該營戰前集中演練的就是巷戰。12時許,4連攻進舊省政府,繳大炮17門,爾后育搗敵新省政府。3營7連從突破口向西攻擊前進,轉而插向兩北角,打遍半個內城,所向披靡。下午17時許,73團7連首先攻進新省府。9縱各部戰斗發展順利,并與3縱、13縱一部會合。此時守敵已完全喪失抵抗能力,一部在分散突圍中被殲,大部在我凌厲攻勢面前放下武器。在大明湖畔,大批國民黨軍高級將領和黨政要員欲逃無路,只好束手就擒。

24日18時許,濟南內城戰斗基本結束。

據守外圍孤立據點之敵亦先后被解決,其中千佛山之敵15旅一個營,于26日被78團及9縱偵察營繳械。

濟南戰役勝利結束,我軍全殲敵第2綏靖區司令部及其所屬2師、73師等部10個旅,保安部隊4個旅,共殲滅84000人,其中斃、傷22423人,俘王耀武等將級軍官23人。繳獲大批武器裝備,并策動吳化文部2萬余人戰場起yi。我軍共傷亡26991人,其中9縱傷亡9806人(陣亡1365人),13縱傷亡5907人,10縱傷亡4631人。

濟南戰役結束,國民黨軍的援軍邱清泉、黃百韜和李彌兵團還在成武、曹縣一帶磨磨蹭蹭,畏縮不前。我華野阻援部隊在粟裕將軍的指揮下在兗州、鄒縣地區嚴陣以待,準備在鄒縣以南集中兵力殲滅援濟之敵。邱清泉等知道北上援濟兇多吉少,有意拖延,得知我軍攻克濟南,懾于我軍強大聲威,迅速回撤。雖然得免于濟南戰役被殲,但仍未逃脫淮海戰役被我軍全殲的下場,此是后話。

8天8夜攻克濟南,不僅國民黨軍政要員大驚失色,就連我軍內部也出乎意料。“當時軍委總部派往濟南前線的視察組,剛抵達石家莊,紛傳濟南已克,一時難以置信。隔日看到國民黨報紙上登出的消息,方才得到確證。”(《戰場--將軍的搖籃》聶鳳智回憶錄,101頁)

濟南戰役,是毛澤東和中央軍委籌劃戰略決戰的起點。周恩來副主席指出:“三大戰役的序幕是濟南戰役。”濟南戰役的勝利,為解決國民黨重兵集團創造了成功的經驗。(《第27集團軍軍史》1999年版205頁)

戰役后

濟南戰役后,山東敵軍受到極大震懾,臨沂、煙臺、菏澤等地之敵軍棄城逃跑,山東除青島和路南邊緣少數據點外,均獲解放,使我華北、華東兩大解放區完全連成一片,為后來的淮海戰役提供了極為可靠的戰略后方,為淮海戰役提供了極為有效的后勤保障。

濟南解放,證明我軍的強大攻堅能力,我軍在炮兵攻堅、步炮協同、障礙爆破、城市巷戰等各個方面都有了長足的發展,任何一個國民黨軍占領的城市都無法逃脫我軍的攻擊了。粟裕將軍說:“淮海戰役后期,杜聿明手中雖有3個兵團,但不敢堅守設有堅固工事的徐州,他們害怕成為第二個濟南,是一個重要原因。濟南戰役結束了,這僅僅是一個序幕,更大的勝利正等待我們去爭取。(《粟裕戰爭回憶錄》596頁)

我軍在戰役過程中始終得到山東地方黨和人民群眾的全力支援。人民先后出動50萬民工、1.8萬輛小車和1.4萬副擔架支援前線作戰。其中9縱擔架團在完成傷員的護送轉移任務中,指戰員和民工們不畏艱險,連續奮戰十天十夜,每天往返80多華里,很多同志腳底起泡脫皮仍不下火線,直至圓滿完成任務。戰后lO月8日,9縱為該團榮記集體一等功。(《第27集團軍軍史》1999年版204頁)

濟南戰役勝利的消息震動全國,9月24日濟南解放當天,中央軍委復電華野,有趣的是,在批復的電文上周恩來批示:“請主席考慮,此類事以后會多起來,以城名再排以番號,似可同意。周”。毛澤東倒是很干脆,大筆一揮圈去周恩來的這一段話。電文由毛、劉、周、朱簽發,全文如下:“許王譚,并告華東局粟陳張:同意給9縱73團以濟南第一團,13縱109團以濟南第二團的稱號。軍委”。

戰役結束后,9縱73團打得僅剩3個連,74團連續合并建制5次,最后全團編成3個連,仍頑強攻入外城,109團也是“建制破壞甚大”,可見戰斗之慘烈。

譚震林1948年10月9日給毛澤東、軍委和華東局關于濟南戰役情況的報告中反映了兩件事,可見戰斗的激烈殘酷:“109團百余傷員不愿失掉時機,阻塞突破口堅決不下火線,讓后續部隊從自己身上踏過去而犧牲。73團首先突入城內,兩個連大部陣亡。一個負傷班長被俘,在審問時堅強不屈與敵對抗。敵問:'你來做什么?'答:'毛主席命令我來打濟南。'問:'你有把握么?'答:'完全有把握有信心。'問:'你已被俘怎么辦?'答:'我們的人多得很。'此人已被敵槍斃,這是戰后繳獲的口供大意如此。”軍委首長看后深受感動,周恩來副主席10月14日以軍委名義指示譚震林:“此次報告中所提的一些自我犧牲以求人民解放的英勇感人的戰績,應告新華社記者及政治部人員,將它寫成通信或文章,說明人民軍隊的力量及其因軍隊民主所造成的高度覺悟和自我犧牲的精神是舉國無敵的。”(《華東解放戰爭紀實》486頁)

毛澤東對攻濟部隊非常關心,9月28日電示:“曲阜會議擬宜推遲數日舉行,以便攻濟兵團各縱、師能在會議以前稍加整理。傷亡最大之9縱、13縱等部宜迅速給予補充,在可能條件下如能抽調若干地方建制部隊補入該兩縱,特別是73團和109團是有必要的”。(《第27集團軍軍史》1999年版205頁)中央軍委對部隊的關心如此體貼入微,在解放戰爭中也是極為罕見的。

10月5日華野前委又在曲阜召開前委擴大會議,還是那位郭化若將軍,又給聶鳳智將軍端上一杯水,真心實意地說:“老聶的確高見!”--對聶鳳智的指揮和9縱的戰斗力作了充分的肯定。

50年代濟南進行城市改造,拆除了舊城墻,唯獨保留了當年73團戰斗過的內城東南角,并在氣象臺舊址上建起一座高臺,陳毅元帥親筆題名“解放閣”,以紀念濟南戰役中的英雄。

20多年后,第二個登城的濟南英雄于洪鐸登上“解放閣”,望著那高聳的城墻,連自己都不相信當年居然能全副武裝登梯躍上城頭。第一個登城的濟南英雄李永江,在1950年11月抗美援朝第2次戰役的柳潭里東山戰斗中犧牲,時任27軍235團8連副連長。另一位濟南英雄王其鵬,在1951年9月抗美援朝金化戰斗中犧牲,時任27軍235團參謀。戰地重游,回首當年,憶及戰友,物在人亡,老人嗟嘆不已。(于洪鐸于1972年在濟南因病逝世。)

當年13縱109團副參謀長梁鳳崗,后來曾任27軍80師坦克團團長,81師參謀長,80師參謀長,烏魯木齊軍區副司令,后來在石家莊27軍干休所離休,可是27軍沒有人知道他打濟南的事。當年109團團長田世興和他一起上去看地形,田團長被打傷眼睛,退出戰場,他帶了部隊打上去。這人能打,也在老13團(膠東軍區第13團,73團前身)呆過,熟悉9縱和老13團的老作風。指揮109團攻擊濟南內城時,他負傷不下火線,堅持指揮,突破內城比9縱73團還早,可是沒有鞏固,又叫敵人反了出來。73團是凌晨突破,4點鞏固并攻下城內。109團是第二天早上7點再次突破。所以73團是“濟南第一團”,109團是“濟南第二團”。按理梁副參謀長應該是第一任“濟南第二團”的團長,可是他一直不聲不響。直到31軍(原13縱)來人采訪他當年打濟南的事,27軍軍史館的主任陪著去,才知道這些事。人家問他為何不早說,他說:“有什么好說的,仗是戰士們打的,我不就指揮指揮嘛。”

1984年4月1日晚7時,粟裕將軍的夫人楚青攜粟裕的骨灰抵達濟南,夫人是按將軍的遺愿將骨灰撒向將軍曾經戰斗過的地方。入住濟南軍區第5招待所,正對英雄山烈士紀念碑。當夜,久旱的濟南首降春雨,淅淅瀝瀝,一夜未停直到次日白天,夫人有感賦詩:“人間失將星,戰友同聲一哭。蒼天迎忠骨,白雪時雨齊飛。”夫人攜骨灰離開濟南正逢清明,夫人日記:“今天是清明節。濟南陰靄沉沉。我們住在軍區五所六樓,我住的房間面對英雄山革命烈士紀念碑。濟南周圍的一些山,雖然還算不上郁郁蔥蔥,但也已非剛解放時光禿禿的景象了。汽車曾走過了一段街道,完全是新區,如果你能見到,定然會欣然的。”(《慰英靈--粟裕大將的蒙冤與平反》江蘇新聞出版局2002年版166頁)

1985年,卸任南京軍區司令員3年之久的聶鳳智將軍來到濟南,在瞻仰濟南英雄山烈士陵園時驚奇的發現,這里竟然沒有一個濟南戰役中犧牲的9縱烈士陵墓。老人被震驚了,他沒有想到濟南解放37年,為此獻出生命的英雄在濟南竟然沒有一席之地,沒有一名一姓。老人立即報告有關部門,經27軍(即當年的華野9縱)和省市民政部門的努力,由當時濟南軍區政委遲浩田直接負責,在當時山東省委書記姜春云的全力支持下,才從濟南城東的歷城縣孫村鎮找到46位9縱當年犧牲的烈士遺骸,并將烈士遺骸遷至濟南英雄山烈士陵園。而9縱濟南戰役傷亡近萬人,其中有名有姓登記在冊的烈士就有1365人。46,連1365的零頭都不到,還有1319位9縱的烈士,他們的忠骨在何處?還有3縱、10縱、13縱、魯中南縱隊、渤海縱隊……?這難道就是“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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